第767章 七六七

从尚志到延寿,车程不过一个多小时。路不算宽,弯多,车子顺着松花江的支流一路向东。两边的山渐渐矮了,雪却更厚。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刺眼。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一路上最美的,是冬天的风。它从江面起,吹到山里,又从山里回到江上,永远在路上。

快到延寿的时候,天色灰着,风已经起来。车刚过江桥,就看到一片平展的冰面。有人在上面凿冰钓鱼,冰眼旁堆着碎冰,闪着亮光。风吹过冰面,发出轻轻的呼啸声,像远处有人在拉口琴。

我下车时,脚底一滑,险些摔倒。风裹着雪粒扑在脸上,冰冷刺骨,却带着淡淡的水气。空气里能闻到江的味道。那味道不像海的咸,而是干净、直爽,像新开的铁门。

镇子不大,从南到北走一趟不过二十分钟。街道两侧的房子多是低矮的平房,门口插着红色的布条,写着“防风防雪 注意保温”。风吹动那布条,啪啪作响。

我在一家早餐铺坐下,屋里有炭火炉子,热气腾腾。老板娘四十多岁,穿着厚棉袄,见我冻得直搓手,笑着倒了一杯豆浆给我。

“外地来的?”

“嗯,从尚志那边过来。”

“写东西的吧,一看就不是出门干活的。”

我笑了笑,说:“写风的。”

她端着锅铲愣了下,笑着摇头:“咱这儿的风?那你得多写点。延寿的风,从江那头过来的,干净,不带脾气。”

我问:“不带脾气是什么意思?”

她说:“这风呀,不像哈尔滨那边那么冲。它吹得稳,吹得长,能听出心思。冬天的时候,听它刮一夜,心就静了。”

我喝着热豆浆,看窗外的风卷起雪粉,飘在半空里久久不落。那一刻,我觉得她说得真。延寿的风确实稳,吹得绵长,像有人在轻轻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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