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沉默下来,起身将面前的红褐色的中药递给康纳,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沙哑:“康老,能和我说说我母亲吗?”
康纳接过药碗的手微微颤抖,褐色的药汁在碗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他低头凝视着药汤倒映出的自己苍老面容,浑浊的眼中泛起追忆的波光。
“你母亲啊...”
康老将药碗搁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青花,轻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林工,她还是清华园里扎马尾辫的小姑娘。”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轻柔,仿佛时光随着老人的叙述倒流。
唐修看见康纳松弛的眼皮微微抬起,那双浑浊的目光中,此刻都带着笑意,作为老师,他现在应该是骄傲的吧?
“那时候我带研究生做水声实验,整个实验室就她一个女学生。”
老人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孤零零的门牙:“她抱着比人还高的实验数据,在走廊里追着我问谐振腔的修正公式...”
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仿佛在描绘某个深埋心底的画面。
“九一年冬天特别冷,你母亲裹着军大衣在潜艇舱里测绘。”
老人的声音突然哽咽:“零下十五度啊...她握着游标卡尺的手都冻裂了,血珠滴在图纸上...”
“后来呢?”唐修问道。
康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碗在膝头摇晃。
唐修连忙扶住,却看见老人固执地推开他的手,颤抖着指向书架顶层。
那里摆着个落满灰尘的相框。
唐修取下时,相框玻璃映出自己与母亲七分相似的眉眼。
照片里的年轻女子站在潜艇舷梯上,海风吹起她工装服的衣角。
她正回头对镜头笑着,手里举着个简陋的金属模型,那是红七九的初代原型。
“这是...”唐修的指尖抚过玻璃下泛黄的相纸。
“试验前三天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