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问道。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多小时了。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但没有一个人敢走。

沙瑞金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军区那高大的铁门，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等。”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作为汉东的省委书记，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但现在，他必须憋屈。

昨晚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赵援朝用坦克和直升机，硬生生踏平了塔寨，活捉了林耀东。

整个汉东的官场，都被这一记重锤，砸得头晕眼花。

更恐怖的是，那几箱从林耀东那里搜出来的账本，现在就在赵援朝手里。

那里面记载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条，都足以让在场的某些人，身败名裂。

所以，他们必须来。

来见这个年轻的将军，来向他表明态度，来求他，高抬贵手。

“妈的，这算什么事！”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但很快就被周围人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省纪委书记田国富站在人群的边缘，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心里清楚，从昨晚开始，汉东的权力格局，已经彻底改变了。

以前，沙瑞金说了算。

现在？

现在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说了算。

就在这时，军区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名上尉军官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扫过这群汉东最有权势的人，眼中没有丝毫敬畏。

“沙书记，赵将军请您进去。”

上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只请您一个人。”

沙瑞金的眉头跳了跳。

李达康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但没有人敢说什么。

沙瑞金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走进了军区大门。

身后，那群汉东的大人物们，只能继续站在门外，像一群等待发落的罪犯。

……

军区作战指挥室。

沙瑞金被带到这里时，赵援朝正坐在轮椅上，面对着一整面墙的巨大显示屏。

屏幕上，播放着昨晚塔寨战斗的实时录像。

坦克碾过围墙，直升机索降突击，士兵踹开房门抓捕罪犯……

每一个画面，都让沙瑞金的心脏狠狠抽搐。

“沙书记来了。”

赵援朝的声音传来，但他没有转身，依旧盯着屏幕。

沙瑞金走到他身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先开口了。

“援朝同志，昨晚的行动，非常成功。我代表汉东省委省政府，向你们表示感谢。”

“感谢？”

赵援朝转动轮椅，面对着他。

“沙书记，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感谢吗？”

沙瑞金的脸一僵。

赵援朝指了指身后那几个堆在桌上的箱子。

“那些账本，你看过了吗？”

“还没……”

“那你现在可以看看。”

赵援朝示意周守京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随手抽出一本账册，翻到某一页，递给了沙瑞金。

沙瑞金接过来一看，脸色瞬间惨白。

账本上，清清楚楚记载着一笔资金往来。

收款人：高某某。

金额：五千万。

备注：拆迁项目保护费。

高某某，不就是高育良吗？

“翻下一页。”

赵援朝淡淡说道。

沙瑞金的手都在抖，但还是翻了过去。

这次，他看到的名字，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收款人：祁某某。

金额：三千万。

备注：专案撤销费。

“还要继续看吗？”

赵援朝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里面还有很多名字。有京州的，有吕州的，有省里的。甚至……还有你身边的人。”

沙瑞金猛地抬起头。

“我身边的人？”

“对。”

赵援朝从周守京手里接过另一本账册，翻到某一页。

“你的秘书，那个姓钟的小伙子，收了辉煌地产两百万。说是帮忙传话，让你在某次常委会上，对光明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沙瑞金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不可能……小钟他……”

“可不可能，你自己回去问他。”

赵援朝打断了他。

“沙书记，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羞辱你，也不是为了给你看这些烂账。”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锋利。

“我是想告诉你，汉东的问题，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烂透了。”

“高育良、祁同伟、李达康……这些人，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

“就连你这个省委书记身边，都有人在吃里扒外！”

沙瑞金的脸涨得通红。

他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赵援朝说的，都是事实。

“我……我会严查！”

沙瑞金咬着牙说道。

“严查？”

赵援朝冷笑。

“你打算怎么查？抓几个替罪羊，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不！我不会！”

沙瑞金急了。

“援朝同志，我向你保证！这次我一定会查到底！绝不姑息！”

“保证？”

赵援朝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

“沙书记，我不需要你的保证。我需要的，是结果。”

“七天。”

他伸出一只手，竖起七根手指。

“我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内，我要看到汉东的官场，来一次彻底的清洗。”

“所有涉案人员，不管是谁，都必须接受调查。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该枪毙的枪毙。”

“如果七天后，我看到的还是你们这种和稀泥的态度……”

赵援朝的声音陡然变冷。

“那我就亲自来办。”

“到时候，我的坦克，可就不只是开到吕州了。”

沙瑞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知道，这不是威胁。

这是最后通牒。

……

军区大门外。

沙瑞金走出来时，脸色惨白，步履蹒跚。

李达康等人连忙围了上来。

“瑞金书记，怎么样？”

“他说什么了？”

沙瑞金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

“回去，准备开常委会。”

说完，他钻进车里，关上了门。

车队缓缓驶离。

只留下李达康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从沙瑞金那副样子来看，事情，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

汉东大学，高育良的家。

这位曾经的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此刻正坐在书房里，翻看着一本旧相册。

相册里，是他年轻时的照片。

有他刚进汉东大学当老师时的照片，有他第一次当上处长时的照片，有他升任厅长、副省长、常委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了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但现在，这些都成了过去。

“老高，喝点水吧。”

他的妻子吴老师走进书房，端着一杯热茶。

高育良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谢谢。”

吴老师看着他憔悴的样子，眼眶有些发红。

“老高，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