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开口,萧执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淡淡补充道:
“城西,旧官窑废弃的‘丙字库’。地方够大,够偏,也够……硬。至少,谢家的狗,轻易咬不进去。”
丙字库?江烬璃心中一动。
她知道那个地方,琅琊坊边缘靠近城墙根的一大片废弃窑厂库区,墙体厚重,易守难攻。
更重要的是,那里……曾是官窑的一部分,虽然废弃,名义上还属于工部,谢家的势力反而不好明目张胆地强闯。
这确实是个暂时落脚的好地方。
她没有说谢,也没有拒绝。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活下去,把漆阁开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好。”她嘶哑地吐出一个字,用尽力气,在陆拙和跛脚少年阿芦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
萧执不再多言,转身,深青色的衣摆拂过地上的血污,率先走向门外浓重的雨幕。他的侍卫如同影子般跟上,留下两人处理现场。
江烬璃在陆拙和阿芦的搀扶下,踉跄着跟上。断指的老木匠、毁容的陶工也相互搀扶着,沉默而坚定地跟在后面。
他们的眼中,恐惧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前方那个深青色身影的敬畏,还有……对领头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少女,一种难以言喻的信赖。
雨,似乎小了些。但夜色,依旧深沉得化不开。
江烬璃左手传来的剧痛一阵阵侵袭着她的神经,鲜血还在缓慢地洇透布条。她低头看着被自己紧紧攥在怀里、染着血污的油布包。
漆籽还在,希望就还在。
就在这时,她包扎好的左手伤口处,传来一阵奇异的灼热感!仿佛有火焰在皮肉之下燃烧!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用没受伤的左手手指,颤抖着打开油布包。
里面,四颗珍贵的波罗漆籽静静躺着。其中一颗,在刚才的混乱撕扯中被挤破了外壳,粘稠如蜜的、琥珀色的生漆原液流了出来,沾染在包裹的油布和旁边另一颗漆籽上。
江烬璃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颗沾上原液的漆籽!
在清冷的、穿透云层缝隙洒落的朦胧月光下!
那颗沾着粘稠生漆原液的波罗漆籽表面,那紫褐色的龟裂纹路之间……竟缓缓浮现出清晰的、流动的暗金色纹路!
那纹路蜿蜒交织,赫然构成了一个极其古朴、神秘、却又无比熟悉的图案——
一轮圆满的太阳,拥抱着半弯新月!
日月同辉!
与她记忆中那枚家传金漆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嗡——!”
江烬璃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左手第六指伤口处的灼热感猛地飙升,仿佛与那月光下显现的日月纹案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血……她的血……沾在漆籽上……在月光下……显出了日月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雨彻底停了。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洗去了尘埃,却洗不净丙字库废弃窑厂里弥漫的陈旧与荒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