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璃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是。‘漆瓷’之害,根源在于伪劣难辨。若有漆器能随温变色,真伪优劣,一目了然,可绝此患。”
萧执沉默了片刻,眼中似有微光掠过,最终只是淡淡道:“想法不错。但命更重要。好生养着。”说完,便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殿下!”
江烬璃下意识地叫住他。看着他停下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日…殿下为何…去而复返?”
她指的是工坊出事时,他及时出现。
萧执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正巧在附近。”
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便大步走出去,再未停留。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
江烬璃看着自己被包裹得如同怪物般的手指,感受着那沉重而灼热的钝痛,心中五味杂陈。
两次救命之恩,两次酷刑般的救治…她与这位六皇子之间的纠葛,似乎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难以厘清。
接下来的日子,江烬璃只能被困在床上养伤。
烫伤的部位在御医良药的调理下恢复得较快,新皮渐生,痒痛交织。
唯有那根被血色“琥珀”包裹的第六指,如同一个独立的、充满未知的生命体,持续散发着灼热感,仿佛内部仍在进行着剧烈的反应。
每一次换药清理周围的皮肤,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陆拙和阿亮轮流照料。
陆拙沉默许多,眼中时常带着自责。
阿亮则跑前跑后,将金漆阁的日常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并告知她,青云书院对那块竹胎漆匾非常满意,赞誉有加,为金漆阁赢得不少潜在客户。
这算是阴霾中的一丝慰藉。
江烬璃的心思却从未离开过温变漆。
她让阿亮取来各种关于矿物和颜料的书籍,在病榻上研读,反复推敲那日雄精漆变色的过程和原理。
虽然身体被困,但思维的火焰从未熄灭。
第十日。
包裹手指的血色“琥珀”散发出的灼热感终于开始明显消退,变得温凉。
江烬璃能感觉到痂体似乎变得脆硬,与下面新生的皮肉之间有了微小的空隙。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如水银般流淌进房间,洒在床榻上。
江烬璃坐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左手放在月光下。她深吸一口气,用右手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那层暗红色的、凝固的漆药硬痂。
咔…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硬痂的边缘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江烬璃心中一动,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沿着缝隙,一点一点地剥离这层伴随她经历两次生死酷刑的“外壳”。
剥离的过程异常顺利。暗红色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硬壳被缓缓揭下,露出下面包裹的手指。
月光下,阿亮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根曾经焦黑翻卷、深可见骨的第六指,此刻竟已基本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