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你们,我也会骂!骂这该死的世道!骂这吃人的军械!骂那些躲在京城的蠹虫!”
江烬璃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悲愤扭曲的脸,扫过地上那些沾着骨粉的残破甲片,
“我江烬璃,匠籍出身!我的父亲,也曾是军器监的匠作!他也曾日夜不休,为边关将士打造刀枪!可最后,他被人构陷,身首异处!他的心血,也被人做成害人的凶器!”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切肤之痛,让那些愤怒的士兵们微微一怔。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来当什么老爷!不是来推卸责任!”她猛地举起手中那份签着自己名字和匠籍编号的文书,高高扬起!那“匠籍:京畿漆作坊,甲字柒玖”的字样,在灰暗的天光下异常醒目!
“看到这个了吗?匠籍!柒玖!和你们一样!都是被踩在泥里的命!”
她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悲壮,
“我签下这个名字,烙下这个编号,就是要告诉你们,告诉那些躲在暗处的鬼!我江烬璃,今天就是来替死去的将士讨债的!替我父亲讨债的!替天下所有被这‘匠籍’二字压得喘不过气的匠人讨债的!”
她指着地上那些碎裂的甲片,指着那些断裂弓弩上露出的骨瓷粉:“害死林将军,害死你们兄弟的,不是我江烬璃!也不是我父亲那样的匠人!
是那些在漆层里掺骨粉、嵌瓷片的畜生!是那些为了银子、为了权势,把边关将士性命当成草芥的恶鬼!我来,就是要找到这些畜生!撕开他们的皮!把他们的心肝挖出来,祭奠死去的英灵!”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那份签着匠籍编号的文书,更像是一面染血的旗帜!
士兵们眼中的敌意和怨恨,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理解的酸楚和微弱的希望。
那个拦路的校尉,看着江烬璃染血的袖口,看着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悲愤与决绝,看着文书上那刺目的“匠籍柒玖”,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他侧开一步,声音沙哑:“……林将军的……遗体……还在关楼……他……他手里……好像攥着东西……”
江烬璃心头一震!她不再多言,对着那校尉和周围的士兵,重重一抱拳,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残破的关楼冲去!
关楼顶层,是战斗最惨烈的地方。断壁残垣,焦黑一片。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几乎令人作呕。
林将军的遗体被暂时安置在一块相对干净的门板上。他身中数箭,致命伤在胸口,被一柄长矛贯穿。
这位以勇猛着称的边关大将,此刻双目圆睁,凝固的眼神里充满不甘与愤怒!他的一只手紧握成拳,死死地抵在胸口贯穿的长矛旁,指缝间似乎真的夹着什么东西。
江烬璃强忍着心中的悲恸和翻涌的胃液,屏住呼吸,走到遗体旁。她单膝跪下,对着这位为国捐躯的将军,深深一躬。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掰开林将军那只紧握的拳头。手指僵硬冰冷,如同铁铸。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一点点将那只紧握的手掰开。
掌心,赫然是一小片……漆层碎片!
碎片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一面是深褐色、已经有些剥落的漆面,另一面则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一点灰白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