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条纲领,字字千钧,如同十道惊雷,彻底劈开笼罩在匠人头上的数百年阴云!
殿内那些出身匠籍或深知匠籍疾苦的官员将领,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工部匠作司主事张诚更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靛青卷轴叩首不止:
“先帝遗志得偿!匠魂得正!天下匠人之幸!大胤之幸啊!”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喜形于色。守旧派大臣,尤其是那些利益受损的宗亲和豪强代表,脸色难看至极。一名须发皆白、身着紫袍的老臣——
工部尚书周勉,朱家的支持者。忍不住出列,强压着不满,沉声道:
“殿下!改制关乎国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匠籍等同良民,已撼动根本!立匠作监、设学堂,更需海量钱粮!如今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当务之急应是休养生息,稳定朝局!此等激进之策,是否…操之过急?是否…待殿下正位后,再徐徐图之?”
他的话,代表相当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心声——拖!只要拖到萧执登基,被繁琐政务缠身,改制便有无限操作空间,甚至可能不了了之。
“徐徐图之?”
一直沉默的江烬璃,突然抬起头。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压下殿内的窃窃私语。
她松开紧握的左手,那枚残破的漆雕腿环安静地躺在她布满细小伤痕的掌心。她举起了它,如同举起一面染血的战旗。
“周尚书可知,何为‘急’?”
“是江南织造局的绣娘,日夜赶工,眼盲手残,积劳成疾,被弃如敝履,悬梁自尽求解脱!”
“是边关军匠,粮饷断绝,形同乞儿,十室九空!”
“是官办漆坊的罪奴,因暴雨冲垮漆库,为救百桶‘朱砂泪’生漆,被塌方的梁柱活活压死,至死怀中还抱着漆桶!”
“是昨夜,为阻止那场足以让半个皇宫化为齑粉的爆炸,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用他的血肉之躯和毕生心血,义无反顾地撞向炸药堆!”
江烬璃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一一扫过那些面露不虞的守旧大臣,最后定格在周勉脸上:
“周尚书口中的‘徐徐图之’,是要等到多少这样的‘不急’之人,流尽最后一滴血?是要让这样的牺牲,变成无谓的白费吗?!”
她的话语,字字泣血,句句锥心!配合着她掌心那枚残破的、无声诉说着牺牲的腿环,形成一股无言却磅礴的力量!
殿内那些经历过昨夜血战、亲眼目睹或听闻陆拙壮举的将士和官员,无不眼眶发红,胸中激荡!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宗亲,也面露动容。
江烬璃上前一步,对着萧执,也对着满殿文武,深深一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绝:
“殿下!民女江烬璃,一介罪匠之女,蒙殿下不弃,得见天日。身无长物,唯有一手祖传的金漆镶嵌技艺,一颗为天下匠人求公道之心!登临后位,母仪天下,非我所愿,亦非我能!民女请旨——”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清晰地吐出她的志向:
“请立工部匠作监!民女愿以微末之技,执掌监印!重整百工,厘定规范,广开学堂,传承技艺!为这新朝日月,铸就一副由千万匠魂撑起的铮铮铁骨!”
“哗——!”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女子执掌一部实权衙门?!还是掌管天下百工的匠作监?!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颠覆祖制!比那《改制疏》更加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