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明堂在此,我江烬璃在此——”
她猛地将手中那片象征挑衅的漆黑金属片高高举起,迎着海风,发出震动寰宇的宣告:
“静候赐教!”
……
暮春的紫宸殿,空气里浮动着沉水香的淡雅与一种紧绷的肃杀。
御座之下,大胤朝臣与东瀛使团分列两厢,泾渭分明。殿内明烛高燃,将那些繁复的朝服纹饰映照得流光溢彩,却暖不透此刻的寒意。
东瀛使团正使藤原信介,一身墨黑狩衣,宽大的袖口绣着狰狞的夜叉纹,他立于殿中,姿态恭谨,言语却如淬毒的针:
“贵国自诩天朝上邦,物华天宝,然我邦观大胤漆器,华美有余,魂魄全无。匠人不过依样画瓢,徒有其表,空耗天地灵物罢了。”
他微微侧身,抬手示意,“今日,便让大胤诸君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器魂合一’!”
话音落,殿门轰然洞开。
八名身着素白吴服的东瀛力士,步履沉稳,抬着一面巨大的屏风缓缓步入。那屏风甫一入殿,便似吸走所有光亮,殿内霎时一暗,唯有屏风本身,在幽暗中流淌着一种诡异的、深邃的华光。
“嘶……”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这便是东瀛使团献上的“沧溟莳绘螺钿屏风”。
高逾九尺,宽近两丈,通体以玄色大漆为底。其上并非寻常漆画的山水花鸟,而是以极细的金、银、铂粉“莳绘”技艺,辅以夜光螺钿、彩贝碎片,勾勒出一幅壮阔而阴森的《百鬼夜行浮世绘》。
青面獠牙的赤舌鬼吞吐着幽蓝磷火,独眼的山姥在密林间窥伺,雪女飘飞的衣袂似凝着寒霜……
更令人心悸的是,整幅画面在殿内烛火稍暗处,竟自行泛起一片迷离的、非人间的幽绿冷光,栩栩如生的鬼魅仿佛随时要破屏而出,择人而噬。那光晕流转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怨气。
“鬼气森森,邪祟之物!”有老臣捻着胡须,低声斥责,却掩不住眼底的惊骇。这般技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藤原信介唇角勾起一丝矜持又倨傲的弧度:
“此屏风,名曰‘百鬼同泣’。非但技艺登峰造极,其魂,更是融入我东瀛一位为艺癫狂、甘愿以身殉道的国手大师毕生心血与……骨血精魄。故能夜放幽光,鬼魅自生,千年不朽!敢问大胤,可有此等‘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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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加重“魂器”二字,目光扫过大胤君臣,最终落在那群工部大匠身上,满是轻蔑。
殿内死寂。
大胤君臣脸上火辣辣的。这屏风技艺之诡谲繁复,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那夜光流转的效果,简直是夺天地造化。
可对方言语间的羞辱与那屏风散发的邪异气息,又像毒蛇般缠绕心头。工部尚书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几位宫廷御用漆作大匠,面色灰败,盯着那屏风,眼神里有震惊,更有无力。他们穷尽一生心血,也做不出这等妖异又摄人心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