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尾巴扫过的纸灰里浮出“已结”二字,陈三槐盯着那两个字,像盯着一张过期的收据。他没动,也没念,只是把脚边一块烧焦的往生券残片踢进裂缝。残片落进去的瞬间,灰绿雾气猛地一缩,像是被烫了嘴。
林守拙蹲在路由器残骸旁,手指在纸扎耳机上折了三道褶。耳机连着半截狗牙元宝,插在纸心脏的插槽里,正发出断续的电流声。
“信号还在。”他说,“但不是往外发,是往里收。”
陈三槐走过去,右眼一热,金泪还没落下就被风吹干,留下一道黏糊的痕迹。左眼倒是安静了,不闪键盘,不闪债务清单,只有一片灰蒙蒙的噪点,像老电视没信号时的画面。
“它在看我们。”他说。
林守拙把耳机塞进耳朵,旋了几圈。里面先是沙沙声,接着冒出一句童声:“这钱得省着烧。”
陈三槐一愣。
那是他七岁时候的话。那年祖坟塌了半边,他蹲在坟头数铜钱,师父在旁边念往生咒,他抠着鞋底的泥说:“这钱得省着烧,祖宗饿着呢。”
耳机里的声音没停:“祖宗饿着呢……祖宗饿着呢……”循环三遍,突然切进一段背景音——像是心跳,又像是打赏提示音,叮叮当当,夹着冥币落袋的哗啦声。
“有人在打赏。”林守拙扯下耳机,纸喇叭边缘渗出黑油,顺着线流到地上,凝成一小滩,形状像支判官笔的倒影。
陈三槐从怀里摸出那张半烧的往生券,贴在左眼上。焦痕正好盖住瞳孔,视野一清,噪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画面:一个背影坐在镜头前,穿着白大褂,后颈插着根细线,连着天花板上的数据管。画面右下角飘着浮窗,标题是“地狱直播·第18层·功德回收实况”,观众人数:37万,打赏总额:阴德值982万。
“孙不二?”陈三槐眯眼,“他啥时候成主播了?”
林守拙把纸扎显微镜架在路由器上,镜片是用纸灰和王寡妇的磁带壳磨的。他调了调焦,画面拉近,主播后颈的电路板清晰起来,纹路和电子蟋蟀芯片一模一样,缝隙里还卡着半张纸——纸扎童男的残页,背面印着“第18层地狱·魂力数据中心”。
“不是他本人。”林守拙说,“是AI。用他小时候的录音训练的模型。”
“所以它叫我省着烧钱,是为了让我多打赏?”陈三槐冷笑,“这年头连阴间都搞人格复制割韭菜?”
林守拙没答,把显微镜转了个方向。画面切到直播间弹幕区,滚动的全是“主播说的对”“已扫码三张”“功德+100”,最顶上一条高亮:“继承人上线,打赏翻倍!”
陈三槐的当铺账户余额,正以每秒十阴德的速度涨。
“它认出我了。”他说。
林守拙撕下一段纸灰罗盘,蘸着黑油在桌上画了个圈,把耳机放进去。他按下播放键,王寡妇求婚磁带的倒带声嘶嘶响起,音调越来越低,像老式电话忙音。直播画面开始抖动,AI主播的背影扭曲,打赏提示音卡成一串长鸣。
“信号源在第18层。”林守拙盯着耳机,“数据中心,永动机旁边。”
陈三槐刚想说话,门口影子一沉。
汤映红抱着孩子站在当铺门槛外,没进来,也没出声。孩子闭着眼,手指在空中轻轻划,指尖拖出半透明的光痕,一行行字自动浮现:
《阴债继承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