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破口之后的空间,并非预想中的另一段封闭甬道,而是一片骤然下沉、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地下空洞。空气在这里变得更加粘稠、冰冷,带着一种万年冻土融化般的阴寒湿气。手电的光柱竭力刺破黑暗,勉强照亮了近处的景象——这是一片被时间遗忘的废墟,倒塌的巨型金属支架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胡乱地横亘在嶙峋的岩层之上。更远处,是一些早已停止运转、表面覆盖着厚厚矿物质外壳的庞大机械结构,其设计风格粗犷、原始,与基地主体那种流线型、高精密的科技感格格不入,更像是某个更早期、甚至可能在地脉研究基地建立之前就存在的实验性工程的遗骸。
而在废墟的中央,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半埋于碎石与冷凝水洼中的、形态难以名状的巨大物体。它通体呈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铅灰色,表面并非光滑的金属,而是布满了类似生物脑回沟般的复杂褶皱与隆起,其间偶尔有幽蓝色的、如同神经冲动般的微光沿着某种固定路径一闪而逝。它安静地匍匐在那里,像一颗沉睡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巨大心脏,散发着那股规律而微弱的生命(或能量)脉冲。李琟终端上捕捉到的“心跳”信号,正源于此物。
“这是……什么东西?”夜枭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与难以抑制的震惊。她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断裂的金属柱滑坐下来,左臂的伤口在阴寒环境下疼痛更加刺骨,让她几乎握不住步枪。
李琟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造物以及终端上疯狂跳动的读数所吸引。能量光谱分析显示,这东西散发的波动极其复杂,既有类似地脉能量的厚重基底,又掺杂着尖锐的、不稳定的异种能量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与“黛”的扭曲力量同源,但却显得更为古老、更为“纯粹”的冰冷质感。
“不像基地的制式装备,也不像自然造物……”李琟喃喃自语,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手电光仔细扫描着那铅灰色表面的褶皱,“结构……像是某种生物组织与矿物晶体的混合体,但又有着明显的机械接口痕迹……”他看到在一些褶皱的深处,隐约有断裂的、风格古老的线缆探出,接口形制是他从未见过的型号。
一种强烈的直觉击中了他——这东西,可能比基地本身的历史更为久远!它或许是一个被意外发现、然后被早期研究者试图利用,最终又因某种原因而被废弃、掩埋在此的“前代遗物”!
就在这时,夜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的脸色在幽蓝微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呼吸变得浅而急促,显然是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正在加剧。她从应急医疗包里取出最后一支广谱抗生素注射剂,动作因虚弱而颤抖。
李琟立刻回身,协助她完成注射。冰冷的药液推入血管,但两人都清楚,这仅仅是杯水车薪。没有专业的手术清创,没有强效的靶向药物,没有稳定的休息环境,死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联系上陈垣。”夜枭靠在冰冷的金属上,闭着眼睛,努力调整呼吸,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急剧流失的体力。
李琟沉默地坐回她身边,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巨大的、脉动着的未知造物,以及这片死寂的废墟。出路?在这连基地地图都未曾标记的绝地?联系?在这信号被完全隔绝的坟墓?
绝望,如同四周无边的黑暗,冰冷而沉重地挤压过来。它不仅来自于身体的创伤与环境的险恶,更来自于一种认知上的孤立无援——他们仿佛被遗弃在了时间和空间的缝隙中,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似乎都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