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音心”跨国研究项目的首次全体线上会议,汇聚了来自全球十几个国家的顶尖学者,气氛热烈而充满学术激情。项目旨在基于“数字乐府”的成果,深入探索音乐情感的跨文化普适性与特异性。林清音作为项目发起人之一,正在阐述项目初步框架。
然而,来自北美一所顶尖大学的认知心理学教授查尔斯·米勒,一位以思维激进、敢于挑战权威着称的学者,在自由讨论环节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各位,请允许我提出一个可能颠覆我们目前方向的想法。”查尔斯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美式英语特有的直接,“我们为何要执着于证明不同文化音乐情感的‘异同’?这种二元对立的框架本身是否就是一种局限?也许我们应该彻底跳出‘文化’的盒子,直接研究音乐最原始的物理属性(如特定频率、节奏型、音色复杂度)如何直接作用于人类神经中枢,引发最本能的、前文化的生理情感反应?这才是真正的‘普适性’!文化,或许只是后来附加上去的‘噪音’!”
此言一出,会议室瞬间安静,随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这个提议几乎完全否定了项目立足的“文化语境”核心,将音乐情感彻底“去文化化”,变成了纯粹的神经科学和物理声学问题。几位来自人文领域的学者立刻皱起了眉头。
林清音的心脏也猛地一跳。这确实是一个极具颠覆性的角度,如果采纳,整个项目的研究设计、方法论甚至最终结论都将截然不同。这已不是简单的方向调整,而是根本理念的冲突。
她注意到屏幕上几位合作者,包括埃里克,都露出了深思甚至有些动摇的神情。查尔斯的观点虽然激进,但其科学性和“纯粹性”具有强大的诱惑力。
不能乱。林清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立刻反驳查尔斯,而是先肯定了他的创新思维:“查尔斯教授的观点非常具有启发性,为我们打开了全新的思路,感谢您的分享。”
随即,她话锋一转,语气平和却坚定:“但是,如果我们彻底剥离‘文化’,音乐还剩下什么?一段没有故事、没有历史、没有集体记忆的声波,还能称之为‘音乐’吗?它触动人类情感的力量,难道真的与千百年来浸润我们成长的文化背景毫无关系?”
她操作屏幕,调出了慕慕在听到不同音乐时情绪反应的初期观察记录(已脱敏处理):“请看我们前期的一些非正式观察数据。同一个婴儿,对节奏相似的西方摇滚乐和华夏鼓乐,反应强度和模式存在差异。这很难用纯粹的物理属性解释。文化,或许不是‘噪音’,而是理解音乐为何能如此深刻触动我们的‘密码本’。”
她看向查尔斯,眼神清澈而包容:“我认为,我们不必非此即彼。物理属性和文化语境,或许不是对立,而是音乐情感这枚硬币的两面。‘寰宇音心’项目是否可以尝试构建一个双路径模型?一条路径探索物理属性的直接神经影响(查尔斯教授擅长的领域),另一条路径深入研究文化语境的调制作用(我们原有的基础)?看看这两条路径是如何交织、竞争或协同,最终塑造了我们所体验到的复杂音乐情感?这或许比单一路径更能接近真相。”
她没有否定查尔斯,而是巧妙地将他的“颠覆性”思路吸纳进来,变成了一个更宏大、更具包容性的研究框架的一部分。既尊重了不同学科视角,又守住了项目的核心灵魂。
屏幕上,埃里克率先点头,眼中露出赞赏。其他学者也纷纷表示赞同这个“双路径”的构想。查尔斯教授沉默了片刻,最终也摊了摊手,露出一个略带挑战的笑容:“OK,林,你成功说服了我。这个双路径设计……听起来更有趣,也更复杂。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