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一直冷眼旁观的周氏厉声喝道,脸上是得逞的冷酷。
一直候在门外、膀大腰圆的两个粗使婆子立刻应声冲了进来,如同两座移动的肉山,带着一股冷风和浓重的汗味。她们毫不怜惜地、粗暴地抓住了沈微婉的胳膊。那力道极大,像铁钳般箍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不!放开我!放开!”沈微婉惊恐地尖叫,本能地拼命挣扎,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用尽全力蜷缩身体,死死护住怀中气息奄奄的安儿。安儿被这剧烈的拉扯惊动,发出小猫般微弱痛苦的呻吟。
“安儿!我的安儿!”沈微婉目眦欲裂,泪水汹涌而出,绝望地哭喊。
“按住她!”周氏尖声命令。
一个婆子用身体死死抵住沈微婉的后背,将她牢牢压在冰冷的墙壁上。另一个婆子则狞笑着,一手粗暴地掰开她紧握休书的手——那张湿透的纸早已被她攥得不成样子,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青白僵硬。婆子肥厚的手指像铁箍一样强行掰开她冻得红肿、布满冻疮的手指,另一只手则从怀里掏出一个劣质的、颜色刺目的朱砂印泥盒。
“放开!我不签!死也不签!”沈微婉拼命扭动着头,长发散乱,泪水糊了满脸,屈辱和愤怒让她浑身颤抖。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袄刺入骨髓,抵住她的婆子身上的汗臭味和力量让她窒息。
小主,
“由不得你!”婆子啐了一口,脸上横肉抖动,带着一种执行主人命令的残忍快意。她沾了满手猩红的印泥,然后狠狠抓住沈微婉右手的大拇指,用蛮力将那根冻得几乎麻木、指节红肿的手指,朝着休书末尾那刺眼的空白处,重重地、不容抗拒地摁了下去!
“不——!”沈微婉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那一声,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从被碾碎的心脏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猩红粘稠的印泥,像一滩刺目的血,瞬间覆盖了她冻疮累累的指腹。一个歪斜、模糊、带着挣扎痕迹的红色指印,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清晰地印在了那张浸满药汁和屈辱的休书之上。
指印按下的瞬间,婆子猛地松开了手。
沈微婉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软软滑倒在地。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心脏被活生生剜去的巨大空洞,和那猩红指印灼烧灵魂的剧痛。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依旧本能地、死死地用身体护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安儿,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联系。
那张承载着判决的休书,轻飘飘地从婆子手中滑落。它打着旋儿,在冰冷的空气中晃荡了一下,然后,无声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