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晚风吹过县三中的校园,带着杨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农田的气息。吴普同提着沉重的行李站在宿舍区前,仰头望着眼前这排低矮的红砖平房。屋顶上几丛顽强的杂草在晚风中摇曳,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青苔,窗户大多糊着发黄的报纸,有的已经破损,在风中噗噗作响。
这就是县三中的宿舍区,位于校园最东北角,远离教学楼和操场,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荒凉。吴普同深吸一口气,拎起铺盖卷和书包,走向标着"207"的门牌。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味、霉味和石灰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约莫十平米见方,挤着四张铁架上下铺,占去了大半空间。墙壁上的白灰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底色。唯一的窗户朝东,糊着旧报纸,夕阳的光线透过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吴普同?"一个黝黑壮实的男生从上铺探出头来,声音洪亮,"吴普同,你也申请住宿了啊?"
"是的,这不紧邻高考了吗?来回跑家感觉有些累,也是想着留出时间,多学一会!。"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尽管心里有些忐忑。
这个说话的男生叫赵大勇,也是高三二班的。赵大勇利落地跳下床,接过他的行李,"这铺是你的,靠门的上铺。以前那哥们上周退学了,说要去深圳打工。"
吴普同打量着这个临时家园。床是铁架的,已经锈迹斑斑,一动就吱呀作响。褥子很薄,能摸到底下的木板,被子有股霉味,但洗得还算干净。床底下有个小木箱,是用来放个人物品的。
陆续地,其他室友也回来了。靠窗下铺是县城来的孙明,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文绉绉的,总是先推推眼镜再开口;他对面是李各庄的李强,个子矮小但很精干,一进门就忙着整理床铺;赵大勇睡在吴普同下铺,是个热心肠;另外四个床位分别是其他乡镇的学生,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活泼开朗。
最让吴普同注意的是角落里一个清瘦的男生,叫周志远,总是捧着本书,很少与人交流。后来才知道,他来自最偏远的山区,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是靠助学金和假期打工才得以继续学业。
"吃饭去!"赵大勇拍拍吴普同的肩,"再晚就没菜了。"
食堂在宿舍区西头,是一间简陋的大棚子。几张长条桌凳已经坐满了人,大家捧着铝制饭盒,埋头吃着。饭菜很简单:玉米粥、熬白菜、硬馒头,几乎看不到油星。
吴普同很快发现了住宿的好处。早晨五点半,宿舍楼就自然醒来,不用母亲叫就能起床。晚上九点熄灯前,有一个小时的集中自习时间,比在家里效率高多了。但最不适应的是饮食,食堂的饭菜比想象中还差,常常吃完不到两小时就饿了。
这时,母亲准备的干粮就成了救命粮。每周回家,李秀云都会给他准备一布袋吃食:烙饼金黄酥脆,煮鸡蛋用盐腌过不易坏,腌萝卜爽口开胃,有时还会有一小瓶肉酱。这些食物不仅填补了肚子的空虚,更填补了想家的心。
吴普同很快学会了精打细算。用饭票打稀饭和菜,主食就吃自带的干粮。这样一周能省下好几块钱,够买本二手参考书了。他甚至还发明了"蒸饼法"——趁打饭时把烙饼放在饭盒里蒸热,这样吃起来更香软。
夜晚的宿舍是最热闹的。九点整,熄灯号准时响起,宿舍管理员老张头就来查房,确保所有人都躺在床上。但等脚步声远去,各种小灯就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