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连忙拱手:"大人过誉了。下官不过是蒙皇上错爱,去年在江南办差时侥幸立了些微功,才得以从銮仪卫升任三等侍卫。此番调任火器营副参领,更是战事紧急的权宜之计,实在谈不上什么青年才俊。"
"莫大人,"陈敬突然压低声音,岁月在陈敬的手上留下了痕迹,随着年纪的增长,那双手早已没什么血色也显得皱皱巴巴,他抬手按住莫罗的肩膀,"老夫听你所说,从銮仪卫到御前侍卫,再到如今独领一营,升迁之快令人咋舌。"他花白的眉毛下,那双依然清亮的眼睛直视莫罗,"但金川不是京城,军功簿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用血写就的。"
堂外传来的脚步声往来密集,来往的书吏和一队传令兵举着令旗疾驰而过。陈敬就着这阵喧闹,将莫罗引到廊柱阴影处:
"当年傅恒将军征金川时,老朽曾在后方督办粮草。每日看到阵亡名录上那些二十出头的将校名字..."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铜牌,上面刻着"忠勇"二字,"这是存放在兵部库房的阵亡校尉遗物,那年他刚满二十二岁。和你现在差不多的年纪你现在也不过二十吧。"
莫罗喉头发紧,铜牌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让他想起初雪昨夜哭红的眼睛。
"记住,"陈敬将铜牌塞回怀中,声音沙哑却有力,"为将者最忌贪功冒进。金川碉楼林立,叛军又熟悉地形,你要多派斥候,宁可慢三日,不争一刻功。"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缓过气后继续道:"火器营是宝贝疙瘩,每一门炮、每一杆鸟枪都要用在刀刃上。皇上要的是胜利,但更要的是得胜之师能活着回来继续戍卫疆土。"
莫罗肃然长揖:"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去吧。"陈敬摆摆手,转身时补服下露出磨损的靴跟,"老朽还要去户部吵粮饷,这仗啊,从古至今都是打的后勤..."
莫罗见状也不再多言,拱手道:"那下官先行告退,大人保重身体。"
走出兵部大门,炽热的阳光扑面而来。莫罗翻身上马,脑海中还回荡着陈敬这位老臣对自己的嘱咐。这位老大人为人正直,又给自己看了阵亡校尉的铜牌,那枚铜牌无不昭示着战场的残酷。
"驾!"莫罗一夹马腹,朝火器营方向疾驰而去。街道两旁的商铺飞快后退,几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慌忙避让。转过鼓楼时,他忽然想起初雪昨夜哭红的双眼,以及刘颜悄悄塞给他的安神药方。
马儿飞奔过护城河,火器营的旗帜已遥遥在望。莫罗勒紧缰绳,暗暗发誓:此番出征,定要活着回来——为了初雪的眼泪,为了刘颜的期盼,也为了不负陈老将军那一句"少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