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坩埚里沸腾翻滚的铁水,眼珠里布满血丝。
按照侯爷那幅复杂到让人头晕的“灌钢法”图纸,他又一次炼出了一炉铁水。
之前已经失败了太多次,炭火、铁料像不要钱一样扔进去。
这次,他骨头缝里都觉得:能成!
打铁几十年,他从没这么紧张过。
铁水稍冷,他用特制的长钳亲自夹出通红的一块,放在厚重的铁砧上。
他吐气开声,接过徒弟递来的重锤,手臂肌肉猛然绞紧,一锤砸落。
铛。
火星如暴雨般迸射。
铛、铛、铛。
沉重的锤击声富有节奏地响起,每一次都震得人心头发颤。
通红的铁块在锤下折叠、延伸、锻打,杂质化作火星被狠狠挤出。
反复数十次折叠锻打后,一块暗沉沉的钢胚终于成型。
王锤头手臂都在发抖,他强压激动,将钢胚夹到砧上打出刀形,最后在砂轮上开刃。
嗤嗤的摩擦声响起,钢刀边缘渐渐开出利刃。整把刀露出一线寒光,如一泓秋水,冷气森森。
他拿起旁边的材料,将其组装成一把厚背砍刀。
定了定神,王锤头一咬牙,举刀对着地上的一块废铁疙瘩用力挥下。
铛——
轻响过后,废铁疙瘩被无声无息地削下一小角,断口平滑。
他又拿起一柄军中制式的环首刀。
两刀相击。
嚓。
一声轻脆的断裂声。
环首刀应声而断,前半截当啷落地。
整个工坊,只剩下风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所有铁匠、守卫,眼珠瞪得几乎脱眶,目光死死粘在王锤头手中那柄寒光流转的砍刀上。
“神……神兵……”一个年轻铁匠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王锤头举起那柄砍刀,仰天狂吼,声嘶力竭,热泪纵横:
“神兵出世!天佑淮安!”
狂热的气氛引爆了工坊,嘶吼声、跪地声、锤击铁砧的巨响混成一片。
没人比他们这些铁匠更明白,一柄能轻易斩断军中铁器的兵刃意味着什么。
烽火乱世,这就是活下去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