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员骂完,目光扫过陈到那张稳如磐石的弓,没说话,只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转身走向下一个。
陈到缓缓卸力,松开弓弦。
肩膀被拍的地方,传来一丝火辣。
他垂眼,看着自己因为发力而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
这弓,比他乡里用的猎弓沉多了,也硬多了。
这练法,看起来平和。实际比他护庄时打熬筋骨的法子狠十倍。
就像最简单的队列。
如果只是偶尔为之,实在轻松得很。可一旦要求坚持不懈,一动不动,不用多久,就要了人老命了。
午后,毒日头晒得地面发烫。
校场中央,立起了几根粗木桩,顶上歪歪扭扭画着人形轮廓。
“练眼,练胆。”教导员指着木桩,“把它当成冲你扑过来的敌人。端稳你的家伙,刺!”
他亲自示范,手中长枪毒蛇般刺出,枪尖精准地钉在木桩“咽喉”位置,入木寸许。
“刺。”
“刺。”
“刺。”
单调重复的口令,枯燥乏味的突刺。
长矛兵挺着长矛,一次次机械地刺向木桩。
汗水浸透麻布军衣,黏腻地贴在身上。
手臂早已酸麻,每一次刺出都像拖着千斤重物。
脚下的尘土被踩实,又被汗水浸湿,变成泥泞。
一个新兵脚步虚浮,刺出的长矛软绵绵,枪尖在木桩上擦出一道浅痕就滑开了。这一幕正好被负责辅助训练的老兵什长发现。
这名什长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绰号“老狗”。
老狗骂骂咧咧,一脚踹在那青壮腿弯上:
“没吃饱吗?早上那碗饭喂猪了?”
青壮踉跄一下,差点摔倒,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怒,尔后咬牙挺住,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刺出。
枪尖“哆”地一声,深深扎进木桩。
“这他娘的才像点样子。继续!”老狗吼道,又转向另一个动作变形的,“你!腰塌了。挺直!当兵不是当虾米,挺直了挨刀也有个人样。”
陈到在队列中,每一次刺击都力求动作标准,腰马合一,枪尖落点稳定。
汗水流进眼睛,刺痛,他眨也不眨。
枯燥的重复中,他眼神沉静,仿佛在每一次突刺中,将某种东西刻进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