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关了灯,月光从窗棂钻进来,照在砗磲壳上。壳里的准考证、玻璃弹珠、小红花画,还有阿泽刚放进去的习题集扉页,都泛着淡淡的光。林小满忽然想起厂长的话,或许这孩子真能走出海岛,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阿泽就被习题集上的轮船迷住了。他拿着铅笔,在纸上画了艘又一艘,有的带帆,有的冒烟,还在船舷上画了小人,说是“妈妈”“妹妹”“表姐”。宛宛也跟着画,画的小人脑袋比身子大,却非要说是“哥哥在开船”。
林小满去塑料厂时,把阿泽的画带了几张给厂长看。厂长贴在机器旁的墙上:“让大家看看,咱厂将来的技术员画的船。”工人们都笑,李嫂说:“这船画得比我家小柱子强,他就会画小螃蟹。”
中午回家,见阿泽正给宛宛讲算术题。宛宛拿着木炭在地上画:“5加5是10,对吗?”阿泽点头:“对,再加上哥哥的5,就是15。”宛宛拍手:“可以买15颗糖!”
林小满笑着进厨房,锅里炖着海蛎子豆腐汤,鲜香味飘满院。她盛了碗给阿泽:“奖励小老师。”又给宛宛盛了碗,里面多放了几块豆腐:“奖励好学生。”俩孩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汤渍沾在嘴角,像两只偷喝蜜的小蜜蜂。
下午,阿泽带着习题集去找李伯。李伯正在修渔网,见他来,放下手里的梭子:“哪道题不会?”阿泽指着道航行题,李伯就着阳光给他讲:“船速每小时5里,水流每小时1里,顺流的话……”他用渔网的浮漂当船,在地上比划,阿泽听得眼睛都不眨。
宛宛在旁边捡贝壳,把李伯院里的碎壳都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小布包。李伯的猫懒洋洋地趴在壳堆上,宛宛想摸又不敢,只敢用手指轻轻碰猫尾巴,猫“喵”地叫了一声,吓得她缩回手,又忍不住笑。
回家时,阿泽的习题集上画满了小批注,都是李伯用铅笔写的。宛宛的布包里装满了碎贝壳,说是要给表姐做项链。林小满牵着他们的手,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海风吹着阿泽衣襟上的野菊,香味淡淡的,像日子里藏着的甜。
晚饭前,小柱子来找阿泽,手里攥着个新玻璃弹珠:“我娘说,考不过你,就跟你学算术。”阿泽把习题集递给他:“这道题我教你,用弹珠摆最容易。”俩孩子趴在炕上,弹珠在纸上滚来滚去,小柱子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念叨着“原来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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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和小柱子的妹妹在院里玩嘎拉哈,用的是砗磲壳里的那副。俩小姑娘蹲在地上,把羊骨头刨起来,小手接得飞快,笑声像银铃似的。林小满站在门口看着,灶膛里的火“噼啪”响,锅里的咸鱼炖豆腐咕嘟冒泡,鲜得人直咽口水。
夜色漫上来时,小柱子抱着习题集回家了,说明天还来学。阿泽把自己的玻璃弹珠分了他三颗:“算拜师礼。”小柱子红着脸收下,跑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引得宛宛直笑。
林小满给阿泽检查作业,见他把李伯讲的航行题都做对了,字也写得比平时工整。她在错题旁边画了个小五角星:“这个奖励,比学校的还稀罕。”阿泽摸着五角星,眼睛亮晶晶的。
宛宛把今天捡的碎贝壳放进砗磲壳,摆得整整齐齐,像片小沙滩。她指着贝壳说:“表姐来了,用这个串项链。”阿泽凑过去看:“我再去捡点大的,给她当耳环。”林小满笑着说:“你表姐才十岁,戴啥耳环。”
窗外的海浪声比往常轻,像怕打扰了这屋里的暖。林小满吹了灯,躺在炕上,听着阿泽翻习题集的沙沙声,还有宛宛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踏实得很。1976年的海岛秋夜,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红纸上的名字、习题集上的轮船、砗磲壳里的贝壳,还有孩子们悄悄生长的梦想,像沙滩上的小树苗,在月光下悄悄扎根。
第二天,阿泽在习题集的最后一页画了张全家福。有妈妈在晒海菜,有妹妹在追螃蟹,有他自己在修机器,旁边还画了艘大轮船,船上写着“表姐来啦”。林小满看着画,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画,简单,却满是盼头。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画上,每个小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院墙外,孩子们的读书声又响起来了,比考试前更清亮,像在唱一首关于秋天和希望的歌。砗磲壳里的珍宝又多了几样:阿泽的五角星批注、宛宛的碎贝壳、小柱子送的玻璃弹珠,还有那张画着全家福的纸,被小心地压在最底下,像藏着整个海岛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