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的水火棍停在了半空,沾血的短棍垂在一旁。
赵罗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连风似乎都静了一瞬。刚才还在叫嚣的衙役们愣了愣,看着那摊迅速漫开的血迹,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他们是奉命赶人,可没真打算闹出人命。
“吵什么?”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县衙里传来,带着官老爷特有的傲慢。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县丞刘坤穿着一身青色官袍,摇着折扇,慢悠悠地从仪门后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他扫了眼地上的赵罗,又瞥了眼抱着尸体、浑身发抖的赵远,眉头微蹙,却不是因为同情,更像嫌地上的血污脏了他的眼。
“刘大人!” 为首的衙役赶紧上前,躬身回话,声音发虚,“这些刁民来闹事,冲撞官差,方才……方才失手伤了人。” 他把“失手”两个字咬得极重,显然是想摘清自己。
刘坤没看他,折扇“啪”地合上,指着赵远:“你就是赵家村的铁匠头?”
赵远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刘坤……我儿……我儿死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周围的族人也红了眼,攥着工具的手咯咯作响,若不是刚才被打怕了,此刻怕是要扑上去撕碎眼前这官老爷。
刘坤折扇往掌心敲了敲,脸上没什么表情:“本官知道了。他冲撞官差,本就理亏,如今丢了性命,是他自己不知进退。”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又装出几分“宽和”,“但终究是条人命。赵远,你先把人带回吧,死者为大,总不能让他在这儿躺着。”
“带回?” 赵远惨笑一声,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和血往下淌,“我儿是为讨咱们的血汗钱死的!你一句‘带回’就完了?那工饷呢?我们全村人的活路呢?”
“工饷的事,” 刘坤眼波流转,语气含糊起来,“上头拨款还没到,本官也为难。等款项一到,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今日先这样,别再聚众闹事,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谁都懂。
他怕了。
赵远心里猛地一沉。他活了半辈子,虽在乡野,却也见过些世面——刘坤这是怕事情闹大,传到上头去,毕竟是军器工饷,真要查起来,他克扣的猫腻藏不住。所以才假意松口,先把人打发走,用一句“日后再说”搪塞。
可他们还能等吗?赵罗的血还热着,村里的娃子还在等着一口吃的,哪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