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星陨高原(2008年3月20日 07:30)

青海湖面浮冰裂成莲花状,方清墨裹着褪色的羊羔皮袄跪在观测站屋顶。铜制六分仪在晨光里泛着青芒,她将丈夫托人捎来的犀角镜片卡进目镜槽,镜片边缘的龙纹与冻裂的木纹严丝合缝——这是结婚那年玄策用祖传犀角杯改的,杯底的梅花咒印此刻正在镜片上洇出暗红血丝。

方工,银河背景辐射数据异常!助手在梯子下喊。方清墨的指尖在六分仪青铜底座摩挲,底座暗格里藏着念墨的乳牙——是女儿七岁换牙时玄策用红绸裹着送来的。此刻乳牙突然发烫,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里蒸出白汽。

冰湖对岸的经幡阵突然静止。方清墨调整镜片角度,看见银河光带在镜中碎成三十九段,每段光斑里都浮着个甲骨文。当她用冻裂的食指蘸着酥油描摹这些文字时,观测站的老式收音机突然爆出杂音,1995年冬的产房录音在电流声里浮现:

使劲!看见头发了!

助产师的喊声混着青铜铃铛响,那是玄策家祖传的厌胜铃。方清墨的羊水混着血水浸透产床下的艾草灰时,观测站屋顶的六分仪突然开始自动旋转,镜片在冰面上投下的光斑连成北斗形状。

墨姐!射电望远镜的馈源舱有热源反应!

学徒举着冒热气的搪瓷缸跑来。方清墨摘下镜片呵气擦拭,在霜雾里看见玄策的脸——是十三年前女儿满月时,他在防空洞用冰锥刻在青砖上的自画像。画像的眼窝处嵌着半枚铜钱,此刻正在镜片折射下映出青海湖底的地形图。

她突然奔向馈源舱。生锈的铁梯上结满盐霜,每阶都嵌着玄策这些年托人捎来的小物件:念墨掉的第一颗乳牙、结婚时剪下的辫梢、甚至还有他锁骨伤口结的痂。方清墨的胶底棉鞋在第七阶打滑时,怀里的犀角镜片突然发烫,将冰霜融成个梅花印。

馈源舱的铝制外壳上爬满冰裂纹,裂缝里渗出星辉般的蓝光。方清墨用镜片对准最大的裂痕,银河光斑在舱壁上拼出串经纬度。当地址坐标显现到第八位时,观测站后院惊起群白腰雨燕,燕群翅膀拍打声竟与玄策胸前的诅咒发作频率完全一致。

是爹的笔迹!方清墨的眼泪刚涌出就冻在腮边。她摸出念墨周岁时抓周的狼毫笔,蘸着唾沫在舱壁疾书。笔杆里藏的朱砂遇热融化,将坐标数字染成咒印般的赤红。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狼毫尖端突然窜出火苗,将1995年产房的血腥气烧进空气。

学徒捧着保温壶追来时,方清墨正用镜片聚焦日光。光斑落在湖心冰窟窿里,惊起尾通体银白的湟鱼。鱼鳞折射的七彩光晕中,她看见玄策父亲李长庚的脸——老人正站在五十年代的太阳黑子观测仪前,用钢笔尖蘸着硝石粉在数据记录册上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