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血链(7月22日)

单双号限行首日的北京,天空是一种被反复漂洗过的、近乎透明的浅蓝。阳光炽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没有温度的澄澈感,均匀地铺洒在清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公交站台比往日拥挤了许多,攒动的人头下是各式各样的脸:焦灼的、茫然的、强压着不耐烦的。汗味、廉价早餐的油烟气、还有崭新公交座椅散发的塑胶味,混合在尚未被高温完全蒸腾起来的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李玄策挤在102路公交车靠近后门的位置,身体随着车厢的每一次起步、刹车而轻微摇晃。他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夹克,像一滴水融入了这片由普通市民组成的海洋。车窗紧闭着空调的冷风,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却将车内每一个细微的声音放大:旁边中年男人沉重的叹息,年轻女孩耳机里漏出的微弱鼓点,还有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沉重撞击。

他的目光穿透晃动的车厢和模糊的街景,紧紧锁定在手中那部特殊加密通讯器幽蓝的屏幕上。屏幕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极其简略却触目惊心的鸟巢地下能源中心管道结构图。一个刺目的红点,正在代表主咒术能量汇流核心的位置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组微小却致命的数字跳动——那是咒能共振指数,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逼近理论上的临界点。时间,像一把悬在头顶、不断滴落冰水的钝刀。

“部长,目标已进入B-7区域!热源信号稳定,正沿预设路径接近核心节点!”耳机里传来行动组组长刻意压低的、紧绷如弦的声音,“外围干扰已部署完毕,但核心区咒场强度太高,远程阻断装置……效果不足三成!”

李玄策的指尖在冰冷的通讯器外壳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汗渍。他抬眼,车窗外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视线所及,是马路对面巨大的鸟巢钢构轮廓,在澄澈的蓝天下沉默地矗立,像一个蛰伏的钢铁巨兽。那巨兽的心脏深处,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撕裂一切的黑暗风暴。而他唯一的棋子,他那背负着沉重枷锁、正一步步走向祭坛的妹妹李月竹,就在那风暴眼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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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巢地下能源中心的核心区域,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巨大的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冰冷血管,在幽暗的空间里纵横交错,发出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鸣。这嗡鸣并非单纯的机械运转,其间混杂着一种更低沉、更令人心神不宁的震颤——那是被束缚的咒术能量在管道内奔涌、咆哮,如同地底深处压抑的岩浆流。

李月竹独自一人,走在狭窄的金属检修通道上。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显得格外孤寂。她换下了那身象征囚徒的灰色囚服,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深蓝色工装,袖口磨损得起了毛边,像某个临时被抽调来的底层技术工人。唯有锁骨处,那新纹的双蛇衔尾刺青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透着一丝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妖异。

越靠近那巨大嗡鸣的源头,空气的温度似乎越低,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通道两侧粗壮的合金管壁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冰裂纹路般的奇异纹饰,丝丝缕缕的幽蓝光芒在裂纹深处流淌、明灭。这些纹路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扭曲、蔓延,彼此勾连,最终在视野尽头的巨大分叉枢纽处,汇聚成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缓缓旋转的?形能量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一段被特殊合金层层加固、却又布满古老蚀刻符文的粗大管道。无数细小的幽蓝光丝从漩涡中伸出,如同活体的神经束,贪婪地吸附在管道表面,每一次脉动,都让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的细微呻吟。这就是咒术能量的核心节点,也是整个鸟巢地下咒术网络的心脏。漩涡旋转带起的无形力场,让李月竹的头发无风自动,裸露的皮肤感受到针扎般的刺痛。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漩涡深处传来的,并非物理的声响,而是无数亡魂般尖利、怨毒的意念碎片在疯狂嘶鸣!

她停下脚步,站在距离那恐怖漩涡不到五米的地方。幽蓝的光芒映亮了她苍白的脸,那双曾经灵动狡黠、如今却沉淀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映照着缓缓旋转的死亡符号。手腕内侧,那个褪色的竹蜻蜓纹身,此刻正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微弱的暖意,仿佛在对抗着周遭的冰冷与恶意。她缓缓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没有犹豫,也不需要仪式。她伸出左手食指,用指甲在右手腕内侧,那个竹蜻蜓纹身的正下方,用力一划!

一道鲜红的血线瞬间绽开。起初只是细密的血珠,很快便汇聚成殷红的溪流,沿着她纤细的手腕蜿蜒而下,滴滴答答,落向下方冰冷、布满诡异纹路的金属管道。

滋——!

鲜血接触管壁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水滴,猛地腾起一股刺鼻的、带着浓烈铁锈与硫磺混合气味的白烟!鲜血并未四散流淌,而是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沿着管壁上那些幽蓝的冰裂纹路急速蔓延、渗透!所过之处,原本稳定流淌的幽蓝光芒骤然变得狂乱、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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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异的是,李月竹手腕上那个褪色的竹蜻蜓纹身,此刻竟如同被她的血液点燃!黯淡的线条骤然亮起,发出一种温润的、近乎白玉般的光晕!这光晕顽强地抵抗着核心漩涡散发出的幽蓝死光,竹蜻蜓的翅膀纹路变得异常清晰,仿佛随时要振翅飞起!

然而,这抵抗是惨烈的。随着她鲜血的持续滴落,随着那温润白光与幽蓝死光的激烈对抗,竹蜻蜓纹身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构成翅膀的纤细纹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侵蚀、拉扯,竟从边缘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那裂痕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仿佛精美的瓷器正在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