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左右,詹晓阳在108宿舍的小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短暂的休息驱散了一些疲惫,但心里还记挂着去排练的刘小惠。
他迅速爬起身,用凉水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然后快步走下宿舍楼,习惯性地走向教学楼旁那棵枝叶繁茂的玉兰树下。
这是他等待刘小惠的老地方。玉兰花期已过,但阔大的叶片依旧苍翠,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詹晓阳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目光投向教学楼三楼的排练室窗口。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节奏鲜明的民歌旋律和老师偶尔的拍手、指导声。蔡老师果然严格,周末下午还在加紧排练。
他想象着刘小惠在里面挥汗如雨、认真练习的样子,心里既骄傲又隐隐有些担心——昨天她就喊浑身酸痛,今天这强度,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詹晓阳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教学楼出口。
终于,快到五点时,排练室的音乐声停了,紧接着,一阵喧闹的人声和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一群满脸汗水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走了下来。
詹晓阳立刻挺直身体,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他看到了刘小惠,但心却猛地一沉。
刘小惠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她走得很慢,非常慢,而且姿势极不自然。
她眉头紧锁,牙关似乎都咬紧了,脸上失去了平日的红润,显得有些苍白。她的双手紧紧地托在后腰上,仿佛那样才能支撑住上半身。
每迈出一步,她的左腿都明显地不敢用力,身体向右侧倾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动作僵硬而吃力。
和她一起出来的女生有的跟她打招呼先走了,有的想扶她,她勉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
看到这一幕,詹晓阳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尖锐的心疼瞬间席卷全身。
他几乎要立刻冲上去扶住她,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停住了脚步。这里是校园,周围都是同学,他不能不顾及影响,让刘小惠在众人面前难堪。
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焦急和痛惜,快步迎了上去,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惠儿?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刘小惠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他关切的眼神,一直强撑着的坚强似乎瞬间瓦解了一半,眼圈立刻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和委屈:“老伙……我……我快走不动了……腰和大腿根……像针扎一样疼……”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詹晓阳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虚扶着她没有受伤的右臂,低声道:“别怕,我们马上回去。你坚持一下,到校门口我们坐车。”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外侧,减轻她被人注视的窘迫,同时放慢脚步,几乎是陪着她一点点地往前挪。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
詹晓阳看着刘小惠每走一步都疼得倒吸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他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或者直接把她背起来。但他只能这样陪着,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好不容易挪到校门口,詹晓阳立刻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一辆载客的脚踏三轮车。“师傅,南春桥头,快点!”他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着,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行动不便的刘小惠托上了三轮车后座。
自己也迅速跳上去,让她能靠在自己身上,尽量减少颠簸。
三轮车“叮铃哐啷”地启动。詹晓阳一手紧紧揽着刘小惠的肩膀,一手垫在她腰后,试图用身体为她缓冲路面的不平。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闭着眼,长睫毛因为忍痛而微微颤抖,嘴唇抿得发白。詹晓阳的心疼和自责达到了顶点。
他怪自己昨天按摩得不够到位,怪自己今天没能阻止她去排练,更怪自己不能替她疼。
终于到了小屋楼下。詹晓阳付了车钱,然后二话不说,弯下腰,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刘小惠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刘小惠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老伙……我能自己走……”
“别动!”詹晓阳语气罕见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上楼梯,用钥匙打开门,径直走进屋内,轻轻地将她放在那张旧沙发上,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先坐着别动。”詹晓阳喘了口气,立刻转身去厨房烧水。水烧开后,他倒了一大盆热水,端到沙发前,蹲下身,不由分说地脱掉刘小惠的鞋袜,将她肿胀酸痛的脚轻轻放进温热的水里。“泡泡脚,能缓解一下。”他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惠儿,你躺着别动,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很快!”
不等刘小惠回答,詹晓阳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
他一路小跑,来到南春桥头那家熟悉的、挂着“便民药店”牌子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