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试探你。”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的皱纹深了些,“我当年也是北谷出来的农奴。熬了三年矿道,差点死在雪夜里。后来因为会炖一道鹿肉羹,被前任领主留下,才算活下来。”
艾琳放下扫帚,静静听着。
“手艺能救人,也能锁人。”他说,“你以为我过得好?我每天做饭,做的不是饭,是命。主子吃得好,我就还能活着;哪天做砸了,下一顿就是我的断头饭。”
艾琳低声问:“那您……为什么不走?”
厨师笑了下,笑声很轻,像风吹过枯草。“走?往哪儿走?集市上有他们的眼线,码头有他们的船,连乞丐堆里都有记名字的人。你要是露脸,不出半天就会被人拖回来。那时就不是卖你换钱了,是当众打断腿,挂在马厩门口示众。”
艾琳的手指慢慢收拢,掐进了掌心。
“你现在不能动。”厨师盯着她,“至少在他来提人之前。你得等,但不是傻等。你要让他们觉得你老实,觉得你认命。可心里得清楚——你不是货物,你是人。”
他说完,转身掀开锅盖,搅了搅汤。蒸汽扑上来,遮住了他的脸。
艾琳退回自己的灶口,继续淘米。水凉,她的手更凉。可她知道,刚才那番话不是安慰,是刀,是把她从麻木里割醒的刀。
傍晚收工前,她正在刷锅,厨师走过她身边,袖口蹭过她的围裙。她感觉到有个东西滑进了暗袋。她没摸,也没看,只是继续刷着铁锅内壁的焦痕。
回到仆舍,她关门,脱鞋,坐在床沿。屋里冷,屋顶的茅草缝隙漏着月光,像一根细针扎在地上。她把手伸进暗袋,掏出一块布包。黄油,用粗麻布裹着,还带着体温。
她没立刻打开。她盯着那块布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拆开一角,闻到了久违的奶香。她闭上眼,喉头动了一下,又睁开。
她把布包重新包好,塞进床垫夹层。不是现在吃。也不是留着以后吃。是要记住——有人在火边递过一碗汤,有人在炉前说过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