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手指松开了床沿的木棱,掌心还留着方才用力抓握的压痕。她盯着那柄靠在墙角的长矛,泥点已经干了,像一块块褐色的痂。屋内药味未散,但火炉熄了,碗也空了,只有窗纸透进微亮的天光。
她撑起身子,肩头一沉,右臂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刚抬起半寸就垂了下来。床板吱呀响了一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彼得。他推门进来,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一只手伸向她的左腋下。
“我能走。”她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哑。
彼得没收回手,也没坚持,只道:“医生说,今天可以试着站。”
她咬牙坐直,两脚踩地,冷意从脚底窜上来。她扶着床柱站起,腿抖得厉害,像风里的枯草。第三步时右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彼得一把托住她腰背,将她稳住。
“慢点。”他说。
她喘着气,额上沁出细汗,嘴唇抿成一条线。她不想被人架着,也不想听“再等等”之类的话。昨夜那场敌袭,她躺在这里昏着,而村子靠命令活着——这念头比伤口更刺人。
村民医生拄拐进来时,正看见她在彼得搀扶下挪过门槛,一步一顿地往院中走。老人没拦,只从药箱取出一包热敷布,敷在她肩后旧伤处。药气蒸腾,肌肉渐渐松了些。
“每天五步,多走一步都算你赢。”他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话,“骨头记得疼,别逼它忘了。”
第二天,她走了十五步。第三天,在村道起点站定,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右臂仍抬不起来,但她把重心压在左腿,一步步往前推。走到一半,雨落下来,土路转滑,她脚下一歪,膝盖磕在石上。她没叫,也没停,爬起来继续走,直到绕完一圈。
回身时,几个正在劈柴的村民停下动作。有人低语了一句什么,声音不大,却被风吹进了她耳朵:“她还能拿得起矛吗?”
她没应,只在次日天未亮就到了靶场。空场上无人,露水打湿了草尖。她开始绕圈,一圈,又一圈。第五圈时右肩发紧,第七圈腿开始颤,第十圈停下时,整个人几乎虚脱,却挺直站着。
越来越多的人来了。起初是远远看着,后来有人跟着跑了起来。一个新兵从她身边经过,放慢脚步问:“能跟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