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断樽遗图

苏离倒在甲板,只能眼睁睁看着影傀攥住那印有日军标记的碎片!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黑玫瑰”号邮轮最后的主龙骨结构在烈焰中彻底断裂!巨大的船体如同被无形巨斧劈开!后半截船身发出震耳欲聋的钢铁撕裂声!带着滔天火焰和浓烟!猛地向着水面以下……

**轰然倒扣砸下!**

巨大的旋涡如同深渊巨口猛然张开!

“拉紧——!!!”栈桥下浅滩处,青衫船夫发出声嘶力竭的最后吼声!手中一根早已抛出的、带着铁钩的粗大缆绳如同灵蛇般甩出!

杨少白挣扎着抓住了钩索!苏离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左手死死扣住绳结!

陈默则依靠本能,血手死死抓住绳索!另一只手如同铁铸般紧抱怀中那块染血的怒江星图碎片!

巨浪排空!烈焰冲天!钢铁扭曲的恐怖哀嚎撕心裂肺!

影傀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手拽住,瞬间被吸向那如同磨盘般的巨大旋涡!冰冷刺骨的江水淹没头顶!手中那枚带着日军标记、被他死死攥住、如同烧红烙铁般的青铜星图碎片碎片,灼热的温度几乎烫穿他皮肉骨骼!绝望的窒息感裹挟着他!

旋涡如同恐怖的磨盘,撕扯着一切。混乱激荡的水流中,影傀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爪攥紧,猛地扯向那毁灭的核心!冰冷的江水瞬间没顶!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耳膜,发出轰鸣。手中那枚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微小青铜碎片,边缘锐利的尖刺已经深深陷入他血肉之中,灼热的高温混合着剧痛直透骨髓,仿佛在烧灼他的灵魂!

但那双冰冷的独眼在浑浊黑暗的水底!依旧死死燃烧着不灭的执念!碎片!必须带走!

岸上。

“唔……!”陈默最后一丝气力耗尽,被青衫船夫和半昏的苏离合力拖上栈桥边的湿漉漉的泥地。他瘫倒在地,浑身污泥和血水,每一次喘息都拉扯着破碎的胸腔,眼前阵阵发黑。冰冷沉重、粘着污血和指尖伤口的怒江星图碎片,如同烧红的烙印,死死压在胸前糊满伤口焦糊与污泥的衣襟上。那沉重冰冷带着腥锈气息的触感,是唯一真实的证明。

苏离跪在一旁,龟甲紧贴在汗湿冰冷的胸口上,裂纹深处渗出点点墨绿的诡异汁液,滴落在泥地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腐蚀声。她低着头,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带出粘稠的暗红色血丝。左手掌心紧握着那块边缘刺破皮肤、不断滑落冰冷水滴的山巅碎图,寒意顺着伤口直透骨髓。

杨少白躺在几步外,被同样泥泞的青衫船夫按着肋下。他脸色灰败,金丝眼镜不知去向,眼神因剧痛而涣散,嘴角的鲜血混合着泥水流下。

“活…活了?!”青衫船夫喘着粗气,声音因脱力和紧张而嘶哑,目光扫过三人,“妈的……老子跑船三十年,没见过这种阵仗……”

浑浊的江水在栈桥边缘疯狂翻涌、退却,带走了油污和无数碎片。巨大的漩涡渐渐扩大,发出低沉的呜咽,邮轮巨大的、燃烧的脊背缓缓没入水下,浓烟与蒸汽混合着浓烈的焦糊与血腥气弥散开来,笼罩着劫后余生的死寂滩头。

“东西呢……”陈默剧烈喘息着,艰难侧头,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盯住青衫船夫,“影傀……那碎片……”

“影傀?旋涡吞了!老子就看见那小鬼子抓了个啥玩意下去……十死无生!”青衫船夫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朝着越发扩大、如同巨兽喉咙般的漩涡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下黄泉作伴去吧!”

漩涡边缘,浑浊的黑水翻滚搅动,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被撕碎的杂物和尸体缓缓卷入深处。再也看不到任何黑影。

碎片沉江?还是落入九幽?

“咳……滇西……滇西……”杨少白虚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响起。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满是污泥、还在颤抖的手,手指指向南方无尽漆黑的夜空,气息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山水……大凶……汇……”话音未落,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彻底失去了意识。

滇西!

如同最后一声警钟。

陈默猛地抓紧了胸前那方冰冷沉重、粘满血污的怒江碎图!粗粝的刻痕刺痛手心。黑暗中,似乎有祖父的血瞳与铜印的冰冷重量在叠加沉浮。

黄浦江的浊浪在夜色下涌动,低沉呜咽如同冤魂的恸哭。栈桥残破的影子投在污浊的水波上,扭曲晃动,如同通向深渊的诡门。岸边,几盏未熄灭的航标灯在远处漂浮的烟尘中透出点点微弱惨绿,如同幽冥的窥视。

青衫船夫脱下几乎被扯烂的湿漉外褂,铺在冰冷泥地上,将彻底昏迷的杨少白放平,又撕下还算干净的布条按压在那狰狞的肋下伤口,试图阻止更多的血渗出。动作粗暴却又带着一种老船工的利落与焦急。

苏离扶着冰冷的石柱勉强站起,脸色惨白得毫无人色。夜风卷起她凌乱湿透、粘着血块的鬓角发丝,划过脸颊,冰冷刺骨。墨绿旗袍的下摆早已被撕裂出几道豁口,沾染着污泥与暗红的血液。她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左手掌心——那枚边缘锋利、染着自己新鲜血液的雪山残片,正被冰冷的指尖死死攥住。龟甲吊坠紧贴着锁骨下方破损的衣衫,裂纹深处渗出的墨绿汁液染透了一小块衣料,刺鼻的腐朽气息混合着血腥不断钻进鼻腔。

小主,

那触感,像握着一块刚从雪山顶采下的千年玄冰,冻得她几乎要失温。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旁边泥地上如同濒死野兽般剧烈喘息、却仍死死攥紧胸前怒江碎图的陈默身上。那月白色西服早已成褴褛血衣,胸前烧焦的伤痕下渗出血水,与污泥混合成粘稠的黑红。怀中被双臂紧护的怒江铜片轮廓隐约突出,仿佛是他仅存的心跳证明。

她的目光很短暂,如同夜色中掠过的飞鸟,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与疲惫的虚无,映着不远处邮轮沉没点渐趋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漩涡暗流。

青衫船夫处理好杨少白,抹了把脸上的水汽与冷汗,狠狠朝江面漩涡的方向啐了一口,那里只剩下翻滚的水花与油污,哪里还有半点影傀的踪迹。

“船沉了,”他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又有着底层人特有的认命般的戾气,“东西也碎干净了!姓杨的再耽搁下去……肺叶子都得咳出来!得找个地方拔弹片!”他用力将昏迷的杨少白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挣扎着想将他背起,“小子!撑着点!你还有气!起来帮忙!” 他冲着陈默低吼了一声,目光扫过陈默胸前鼓胀的衣襟与苏离掌中寒光微闪的碎片,最后在那龟甲诡异裂缝上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走!”青衫船夫猛地用力,将沉重的杨少白上半身背起。他脚步踉跄了一下,站直身体,目光如同刀子,在死寂的滩头割裂夜色。“没死透的跟紧了!”

那目光扫过陈默胸前:“小子!”再指向苏离:“丫头!”最后落在自己背上昏迷的杨少白脸上,沾满泥水污血的嘴角扯出一个似哭非笑的弧度,嘶哑声音在寒冷的江风中狠狠吐出最后一句:

“**滇西再见!**”

夜风卷起浓烟,裹着血腥与绝望。远处漂浮的航标灯,在黄浦江翻涌的油污浊浪中,明灭如同冰冷的嘲笑。黑暗,吞没了所有喘息与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