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西的夜被霓虹割碎。百乐门舞厅的拱形石雕门廊如同巨兽獠牙,吞吐着纸醉金迷的旋涡。旋转门每一次开合,就卷出一片裹着香水雪茄热浪的声浪碎片。舞池里人影扭曲在琉璃地板上,萨克斯管慵懒的呻吟舔舐着觥觥交错的光影。
陈默裹在一身借来的半旧法兰绒西装里,紧贴舞池边缘冰冷的包金廊柱。廉价古龙水也盖不住伤口的血腥气。他佯装专注摇晃手中半杯冰块融化殆尽的威士忌,暗沉目光却穿过舞池炫目的光斑,锁定在二楼环形看台角落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小圆台上。
苏离就坐在那里。
她换了一身胭脂红的丝绒修身旗袍,开衩处绣着几朵细银线缠绕的墨梅,衬得腰肢纤细如柳,姿态却冷硬如松。浓密乌发烫成时髦的波浪卷,鬓边别着一支看不出成色的素银梅花簪,尖利的花蕊隐在乌发间。苍白的面孔上了浓妆,红唇如火,眼窝深黛,一双眼在昏昧光线里沉静得如同埋藏了万载寒冰的古井。颈间用宽幅厚实的银色锦缎丝巾严实遮挡,系成一个精巧的结。
她面前的细长高脚杯里,琥珀色的酒液纹丝不动。只有涂着蔻丹的右手食指,似是无意地在冰冷的水晶杯壁上缓缓画着圈。指下冰冷的触感隔着皮质手套传来。
今晚,她是饵。那枚刚从断头路上取下的蛇口锁钥就缠在她左手腕上的细银链下。为了掩盖龟甲裂纹溢散的微弱气息和伤痕,丝巾与浓妆是必要的枷锁。
目标就在不远处。一个穿着深灰色英式双排扣西服,金丝眼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化名金文斌),正与人谈笑风生。他举着酒杯的手指修长稳定,袖口露出的一圈瑞士钻表熠熠生光。唯有左手中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壁内侧边缘的动作,带着某种程式化的精确——这是藤原密档记载里,某个已确认身份的联络官的潜意识动作。
空气粘稠,欲望暗涌。陈默心脏如同擂鼓,掌心的汗浸湿了酒杯水汽。他每一次呼吸都扯动肩窝深处未愈的箭头碎片,剧痛提醒他此地便是蛇窟入口。目光死死锁定苏离周围每一道可疑的流光溢影。
舞曲换了一支。节奏骤然急促。
一支七八人的伴舞女郎穿着嫣红旗袍如盛放的罂粟旋风般卷上舞池中央高台。为首那个身高腿长的女人(代号“血玫瑰”)踩着猩红高跟鞋旋转跳跃,眉眼凌厉如刀。旗袍高开衩下修长小腿绷紧的线条蕴藏着爆发性的力量。她旋转着靠近苏离所在的二楼看台下方区域,与乐队指挥眉目传情。
就在她一个华丽至极的下腰舒展动作时!
异变陡生!
她那随着节奏猛烈摆动的、裹着丝绸的修长大腿外侧!
旗袍开衩紧贴大腿根的阴影处!
一道寒芒!如同毒蛇之信!
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光滑的丝绒面料!
一柄形如柳叶、薄如蝉翼、边缘打磨出细微锯齿、淬炼着幽蓝反光的特殊合金软刃!
如同弹簧刀般!
瞬间弹出!
利刃在旋转的光影下快如鬼魅!
借着舞步旋转的离心力量!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精准!狠绝!
直射向二楼苏离颈间那枚系得精巧的银丝巾结!
目标!切断丝巾!暴露龟甲!逼出蛇口信物!
死亡锋芒及喉!
电光火石!
苏离甚至没有回头!
她那只涂着蔻丹、按在杯壁上画圈的手指猛地向回一收!
五指成爪!
指尖骤然绷紧!
一股强横的力量瞬间透过薄薄的皮质手套!
噗!
面前的细长水晶杯被她指尖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捏碎!
飞溅的锋利碎片如同霰弹!带着琥珀色酒液!劈头盖脸砸向刚刚跃上看台边缘护栏、正欲收刃藏匿的血玫瑰面门!
几乎同时!
苏离左脚尖在厚实的地毯上如同毒蝎摆尾般猛地一跺一撩!
她脚尖那双看似与旗袍同款的嫣红缎面高跟鞋!
鞋尖部位!
一小块伪装成镶嵌红宝石的微小搭扣!
猛地向上弹开!
嗤嗤嗤!!!
无数比发丝还细、坚韧超越钢丝、近乎完全透明的特制冰蚕绞丝!
如同怒射的蛛网!
瞬间从鞋尖弹射口!呈伞状!
带着刺耳的裂帛声!
笼罩向看台正上方!
那盏巨大无比、悬挂着数千颗水晶棱柱、旋转着投射出迷离光斑的巨大琉璃吊灯!
噗噗噗噗噗噗噗!
冰蚕绞丝精准无比地刺穿、缠绕住了吊灯核心悬挂钢索的数个精密承重节点和薄弱连接处!
千钧一发!
那柄射向她咽喉的柳叶毒刃已到丝巾结前!
寒风凛冽!幽蓝逼人!
苏离的身体如同折断的柳枝!猛地极限后仰!
毒刃带着劲风!
嗤啦!
狠狠割裂了她腮边一缕卷曲的发丝!险之又险地擦破颈侧一丝油皮!在雪白肌肤上拉出一条极细的红线!
带起的劲风狠狠抽在缠绕厚缎的颈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
小主,
嘶啦!
巨大的琉璃吊灯在刺耳金属扭曲断裂声中!
带着无数飞落的碎片和水晶珠串!如同天崩!
朝着下方整个看台!
排山倒海般轰然砸落!!!!
巨大的阴影笼罩!水晶暴雨倾盆!切割一切!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