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离开后,洞穴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沉重。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移动的光斑,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陈启强行压下左臂诅咒传来的阵阵隐痛,以及心底那份越来越清晰的不安联系感,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恢复中。发丘一脉的心法讲究中正平和,润物无声,此刻却被他催动得如同湍急的溪流,冲刷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他知道,时间不多了。那种被遥远存在“注视”的感觉,如同芒刺在背,越来越清晰。
苏离的状况依旧令人担忧。她膝上的龟甲,那抹温润的翠光如同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她尝试了数次,都无法像以往那样,与龟甲内蕴的灵性建立稳固的连接。那层隔阂感挥之不去,仿佛最亲密的伙伴突然变得陌生。更让她心惊的是,当她凝神内视时,龟甲深处那抹不祥的暗红阴影,似乎比之前扩散了一点点,像滴入清水中的墨迹,缓慢晕染。她不敢将这个发现告诉陈启,怕加剧大家的恐慌,只能将这份焦虑死死压在心底,更加努力地引导着微薄的晨曦之气,试图净化那丝污秽。
杨少白盘坐在洞口附近,脸色苍白如纸。他掌心的烙印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开始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这刺痛正沿着手臂的经脉缓缓向上蔓延。他尝试了所有已知的静心法门,甚至动用了几近失传的秘传指诀,但那烙印如同附骨之疽,清心咒的光辉落在上面,竟如泥牛入海,反而激起烙印更强烈的反应,耳边那些充满恶意的低语也变得更加清晰。他不得不分出一大半心神来对抗这种侵蚀,恢复功力的进程几乎停滞。他望着洞外明暗交错的山林,心中推算的前往“寂灭潭”的路径被一片浓雾笼罩,凶险异常。以他们目前的状态,穿越“鬼窟径”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种理智推算出的绝望结论,让他心底发寒。
就在这种压抑到极点的寂静中,洞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罗烈回来了。
他的脚步很沉,踩在洞外的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魁梧的身影堵住了大部分光线,让洞穴内顿时暗了下来。他站在洞口,没有立刻进来,乱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老罗?”陈启率先睁开眼,心中微微一紧。他敏锐地察觉到罗烈的气息有些不对,不再是离开时的决绝,而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和……混乱。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气息。
苏离和杨少白也立刻警觉起来,目光齐齐投向洞口那个沉默的身影。
罗烈没有回应陈启的呼唤。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涣散,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微的红丝在游动。他的视线扫过洞内的三人,最终落在了陈启身上,却又像是透过陈启,看着别的什么。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梦呓。
“……谷……回来了……”
陈启眉头紧锁,缓缓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老罗,你说什么?探路情况怎么样?鬼哭径能找到吗?”
罗烈似乎被陈启的声音惊醒,眼神聚焦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和一丝戾气取代。他猛地晃了晃脑袋,像是要甩掉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莫名的愤懑:“路……不好走。瘴气很浓……有东西在叫……”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游离,死死盯着陈启,或者说,是盯着陈启左臂的方向。那里,青黑色的诅咒纹路在衣袖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