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的余韵袅袅散入殿宇的廊庑,紫宸殿内弥漫的檀香已化作轻烟软雾,缠绕过盘龙柱上精美的金纹,又绕着文武百官的乌纱帽檐轻轻打转。
阶下的金砖被檐角漏进的晨光浸染得温润如玉,将绯色官袍与青色公服的下摆都染上几分柔和的光晕。
官员们垂手而立,靴底贴住金砖的声响被压抑得极轻,连呼吸都裹挟着几分朝会的肃穆,只等户部尚书奏完江南漕运的细数。
龙椅上的帝王斜倚着,指节漫不经心地叩着扶手上的流云纹,金色龙袍垂落的褶皱里,缀着的东珠随动作轻轻晃动,映得那片暗纹更显深邃。
只见户部尚书捧着奏折的手稳如磐石,声音清晰地在殿内回荡:“……今岁江南漕粮已至扬州府,待入秋便可沿运河北上,供应京畿无虞。”
户部尚书刚将江南漕运的细数禀报完,殿内还沉浸在一片肃穆之中。
突然,一道急促的呼喊如同利箭般撞破殿内的沉静:“陛下!臣有急奏!”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名身着青袍的京畿县尉从班末冲了出来,玄带歪斜着扫过地面,脚下的皂靴踩得金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京畿县尉神情慌张,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来。
只见他未及走到阶前,便重重跪倒在丹墀上,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一声闷响,让殿内不少人下意识地蹙了眉。
京畿县尉手中的奏折抖得簌簌作响,纸页边缘几乎要被捏破,青袍后背已被冷汗浸出深色的印子。
“启禀陛下,长安东南三十里,樊村染疫!”
短短十几个字,却如同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让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响。
有官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惶;
也有人悄悄攥紧了袖中的绢帕,指尖泛白。
长安乃天子脚下,离城不过三十里的村落染疫,若控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那县尉额上青筋暴起,声音里裹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字字砸在殿内:“先是村西张老丈发热,身上起了连片的红斑,夜里还喊着心口疼,不过三日便没了气!
如今这疫症已传了大半个村子,连去送药的里正,昨儿个也倒在自家门槛上,高热不退!”
县尉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急切而发颤,连带着手中的奏折都晃得更厉害。
“樊村离长安只隔一条灞水,平日里村民常渡水来城里卖菜,若是任这疫症蔓延……长安城里怕是要出事啊!”
龙椅上的叩击声在此言之后,顿时骤然停了。
殿内也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