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慧嫔功高诞麟儿,安常在智取护身符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从内殿传来,利刃般划破殿内的死寂。

安陵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帕子。

她偷偷看了一眼皇帝,那张龙颜上已经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不安。

“春桃!”孙母沙哑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带着哭腔,“快!去把那碗参汤端来!娘娘没力气了!”

春桃飞快地冲向小厨房,很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折返。

安陵容抢先一步迎上去,稳稳接过那碗参汤。

她凑到唇边飞快地试了试温度,才亲自送到门口。

“孙夫人,这参汤我试过了,不烫口,您快给姐姐喝了。”

孙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重重点头,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后。

皇帝忽然停下踱步,锐利的目光钉在安陵容身上。

“安常在,慧嫔平日里可有什么不适?太医可有说过什么?”

安陵容跪得更直了些,将心头的惊惧死死压下,回话的声音清晰而稳定。

“回皇上,姐姐身子一直康健,胃口也好,太医也说胎象稳固。”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抛出早已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的说辞。

“只是……太医说这孩子长得格外壮实,是福气,也是一道难关。”

话音未落,内殿又传来一阵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的急促呼痛声。

皇帝的脸彻底沉了下去,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

皇后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像一根冰冷的针。

“若真是难产,不如请宫里最好的接生姥姥都过来?多几个人,也多几分把握。”

安陵容心里一紧。

又来了。

她重重磕下一个头,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

“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姐姐有令,接生的事全凭孙夫人做主。人多了,手杂,反而不美。”

这时,内殿的门又开了,春喜满头大汗地跑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惊喜。

“安小主!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

“姥姥说……说能看见头了!”

安陵容几乎是弹了起来,对着青珊和宝珠快速吩咐:“快!按之前备下的来!热水要滚烫的,布要最软最干净的!”

两个宫女飞快地跑了出去。

皇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种等待,比亲临战场还要煎熬。

“皇上,”皇后柔声劝道,“不如您先回养心殿歇息?这里有臣妾看着,一有消息立刻派人去报。”

“朕哪里走得开!”皇帝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慧嫔在为朕拼命,朕岂能不在?!”

皇后不再说话,只是端坐在那里,眼神深不见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色,渐渐亮了。

内殿里的声音时高时低,每一声都像一把钝刀,在殿外所有人的心上反复切割。

安陵容跪在门口,膝盖早已麻木,针扎似的疼,但她不敢动一下。

她知道,这扇门后,是孙妙青的性命,也是她安陵容的未来。

忽然,内殿里传来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叫喊。

然后……

安静了。

死一般的安静。

殿内所有人都僵住了。

皇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煞白如纸。

皇后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扶手。

竹息姑姑和周太医都屏住了呼吸。

安陵容的心跳,在那一刻,停了。

完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寂静即将吞噬一切时——

“哇……哇哇……哇——”

一声石破天惊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响起,洪亮,有力,仿佛能震彻整个紫禁城!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瞬间撕碎了殿内所有的恐惧和死寂!

皇帝的脸色瞬间从死白转为狂喜的潮红,激动得浑身发抖。

“生了?!”

“生了!”

内殿的门“吱呀”一声大开,孙母满脸是笑,眼角却挂着泪,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慧嫔娘娘诞下皇子一名!母子平安!”

皇子?!

皇帝几乎是冲上前去,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小的包裹。

“真的是……皇子?”

“千真万确!”孙母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生下来足有六斤二两,哭声跟打雷似的,是个壮实的小阿哥!”

皇帝笨拙地掀开襁褓一角,看见那张皱巴巴、却五官分明的小脸,眼眶竟控制不住地热了。

“好……好孩子……”

他声音发颤,颠来倒去只会说这一句。

“朕的好儿子……”

皇后起身走上前,脸上是无可挑剔的端庄笑容。

“恭喜皇上喜得龙子,这孩子生得可真好,眉眼间像极了皇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竹息姑姑也上前一福,声音平稳。

“老奴代太后娘娘恭贺皇上,这位小皇子哭声如此洪亮,定是天佑我大清的福星。”

皇帝抱着孩子,怎么也看不够,脸上的笑意几乎要咧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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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儿子。

是他求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才得来的皇子!

“慧嫔如何了?”皇帝的喜悦总算分了一丝出来,想起了里头那个为他拼命的女人。

“娘娘力竭,已经睡过去了,但身子无恙。姥姥们都说,娘娘底子好,调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孙母连忙回道。

“好!好!”

皇帝连说了两个好字,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对着苏培盛高声喝道,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和狂喜。

“传朕旨意!”

“慧嫔孙氏,诞育皇嗣,劳苦功高!赏黄金千两,东珠百颗,上等血燕十斤!”

旨意一出,殿内已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已是泼天的恩赏。

皇帝却觉得还不够,他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喜悦!

“再将朕私库里那支前朝的暖玉如意,一并送去!”

此言一出,殿内静得能听见炭火爆开的轻响。

那支暖玉如意,是先帝爷的心爱之物,皇上登基后便一直珍藏在养心殿的私库里,从未示人!

如今,竟也赏了。

皇后脸上那得体完美的笑容,终于僵了一瞬,快得几乎无人察觉。

她垂下眼,指尖轻轻抚过袖口上精致的云纹,仿佛要将那布料掐碎。

“皇上圣恩浩荡,慧嫔妹妹当真是好福气。”

皇帝压根没听见她的话,他所有的心神都在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上。

他低头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蛋,那小东西竟砸吧砸吧嘴,似乎还想再哭一嗓子。

皇帝乐了,抬头又对苏培盛道:“真活泼,像头小老虎!朕的小老虎!”

“往后,小名就叫他塔斯哈(满语:老虎)!”

“嗻!小老虎这名儿,一听就精神!”苏培盛眉开眼笑地应着。

皇上此举,是直接越过了所有规程,将这份独一无二的荣宠,明明白白地砸在了春熙殿的门楣上。

皇后的指甲,在袖中狠狠掐进了掌心。

安陵容跪在冰冷的金砖上,一夜的麻木和酸痛仿佛都被这天大的喜讯冲散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春熙殿的天,彻底亮了。

孙姐姐不仅平安,还生下了皇子。

而她安陵容,守了一夜,赌上了一切,也终于从这泼天的富贵里,分到了一缕能照亮自己的金光。

“安常在。”

皇帝的声音忽然落在她头顶。

安陵容猛地回神,连忙磕头,声音里还带着激动后的微颤:“臣妾在。”

“你很好。”

皇帝看着她,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嘉许。

“慧嫔生产,你守在这里,调度有方,临危不乱,朕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因长跪而起了褶皱的裙摆,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慧嫔坐月子,春熙殿事多,你多费心。”

“朕,不会亏待忠心之人。”

这已经不是暗示。

是明明白白的承诺。

安陵容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口烫至四肢百骸,她强压下狂喜,恭顺回道:“能为皇上和姐姐分忧,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敢居功。”

“起来吧。”皇帝心情极好,随意地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皇后终于开了口。

声音温婉如常,却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瞬间浇熄了殿内沸腾的喜气。

“皇上,天已大亮,该去上早朝了。”

“国事为重,这边有臣妾看着,误了时辰可不好。”

皇帝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孩子交还给孙母,又细细叮嘱了几句,才转身对皇后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皇后起身,端庄行礼,母仪天下。

“臣妾遵旨。”

皇帝走到殿门口,忽然停步。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又将目光恋恋不舍地挪到孙母怀里的孩子身上,眼中的喜爱与骄傲满得快要溢出来。

迎着初升的朝阳,他负手而立,声音穿透晨光,响彻整个春熙殿。

“朕的六皇子,大名,就叫弘昼。”

一言既出,便如金口玉言,成了定局。

安陵容扶着冰冷的门框,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在万丈霞光中消失,她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望着殿外,一轮红日正从宫墙的尽头喷薄而出,金色的光芒洒满了庭院的积雪,刺得人眼睛阵阵发酸。

这一夜,她守住的何止是一道殿门。

更是她和孙姐姐,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从今日起,她们,也是有皇子的人了。

景仁宫

一盏茶从滚烫放到温凉,皇后始终没有碰一下。

她刚从春熙殿回来,身上那件沾染了晨露与喧嚣的披风,早已被宫人小心翼翼地褪下。

可那股子喜气洋洋的劲儿,却仿佛黏在了她的骨头缝里,怎么刮,都刮不掉。

“阿哥。”

皇后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砸在剪秋的心头。

“还是个,六斤二两的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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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一把小巧的银剪,一下,又一下,机械地修剪着面前一盆文心兰。

那力道用得极巧,只剪败叶,不伤花苞,动作优雅得如同在绣一幅画。

“周宁当初是怎么回的话?”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说,胎像虽稳,但母体气虚,腹中孩儿不比寻常康健,十有八九,是个公主。”

剪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冰冷坚硬的金砖。

“娘娘息怒!这……这胎儿之事,毕竟隔着一层肚皮,太医们也只能估摸个大概,总有……总有看走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