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舫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方允明圆睁的双目,嘴角凝固的黑血,地毯上迅速扩散的暗红污渍,如同最血腥的画卷,将方才的笙歌燕舞彻底撕碎。浓烈的杏仁苦味混杂着酒气与血腥,弥漫在奢华的船舱内,令人作呕。
“死……死人了!”
“方……方御史被毒死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到极致、骤然爆发的惊恐尖叫!女眷的哭喊、宾客的抽气、杯盘落地的碎裂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海洋!人群如同受惊的羊群,惊恐地向后退缩,试图远离那恐怖的死亡现场,却又被船舱的空间所限,互相推搡踩踏,场面一片狼藉!
“保护公子!”
“封锁现场!所有人不许动!”
顾承宗身边的护卫反应极快,立刻拔刀出鞘,厉声呼喝,将顾承宗团团护在中央,同时试图控制混乱的局面。然而,他们的呵斥在巨大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顾承宗本人,脸上那世家公子的雍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骇、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与得逞的复杂神情。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几步冲到方允明的尸体旁,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探了探鼻息,又沾了一点地上的黑血凑到鼻端嗅了嗅。
“牵机引!”顾承宗猛地抬头,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悲愤,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刚刚“惊魂未定”站起的萧景琰!“是宫廷秘药‘牵机引’!见血封喉,发作极快!只有京城大内和……和某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才可能弄到!”他猛地指向地上那摊碎裂的酒壶残骸和泼洒的酒液,“酒里有毒!是有人要毒杀萧老板!方御史……方御史是误饮了本该毒杀萧老板的毒酒!他是替你死的!”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顾承宗的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和惊恐的矛头,死死钉在了萧景琰身上!
“毒杀萧老板?”
“误杀方御史?”
“宫廷秘药?!”
“天啊!这……这萧老板到底是什么人?竟惹来如此杀身之祸?还连累了方大人!”
“能在玲珑舫上、在顾家眼皮底下用宫廷秘药下毒……这萧老板的仇家,来头得有多大?”
议论声、惊疑声、恐惧的抽气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看向萧景琰的目光,充满了惊疑、恐惧、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疏离和敌意!仿佛他就是一个行走的灾星,一个引来宫廷阴谋和血腥杀戮的不祥之人!
“萧老板!”顾承宗猛地站起,脸色铁青,带着一种“悲愤交加”的正义凛然,声音响彻船舱,“我顾家诚心邀你赴宴,以礼相待!却不想竟有人胆大包天,在我玲珑舫上行此卑劣刺杀之事!更连累方御史无辜惨死!此事,我顾家绝不罢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方御史一个交代,也还我顾家一个清白!”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萧景琰,“但在真相大白之前,为保萧老板安全,也为查明真凶,还请萧老板……暂留玲珑舫!待我禀明扬州府衙,请官府介入详查!相信萧老板身正不怕影子斜,定会配合吧?”
软禁!
以保护之名,行囚禁之实!更是要将这“毒杀案”和萧景琰牢牢捆绑,彻底钉死在风口浪尖!一旦扬州府衙介入,以顾家在江南的势力,萧景琰这个“京城富商”的身份,必将被反复盘查、刁难,甚至可能被栽赃陷害!而“宫廷秘药”这个指向性极强的线索,更如同悬顶利剑,随时可能引爆他真实的身份,引来无穷后患!
“顾公子此言差矣!”沈砚清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萧景琰身前,声音带着商贾特有的圆滑,却又隐含锋芒,“我家东家也是受害者!若非护卫机警,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家东家!当务之急,应是封锁现场,保护证据,追查下毒真凶!而非限制我家东家自由!玲珑舫上人多眼杂,凶手或许就混在其中,岂能让我家东家留此险地?”
“哼!”顾承宗冷哼一声,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你家东家是受害者不假,但更是此案最关键的人物!毒酒是冲他去的!只有他留在现场,官府才能详查他身边之人,排查嫌疑!若他此刻离去,线索中断,真凶逍遥法外,方御史岂不是冤沉海底?我顾家又如何在江南立足?”他环视四周惊魂未定的宾客,声音拔高,“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些依附顾家的盐商和官员立刻出声附和:
“顾公子说得对!萧老板理应留下配合调查!”
“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肯定要来,萧老板走了算怎么回事?”
“是啊,留下才能洗清嫌疑嘛!”
形势急转直下!顾承宗以“公理”和“方御史冤死”为名,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裹挟着宾客的恐慌和舆论,将萧景琰逼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留下,便是落入顾家精心编织的罗网,任其摆布!强行离开,便是心虚,坐实嫌疑,更可能引发冲突,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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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气氛剑拔弩张。顾家护卫刀剑出鞘,隐隐将萧景琰一行围在中央。萧景琰带来的暗影卫精锐亦手按刀柄,眼神冰冷如铁,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毫不退缩地与对方对峙!浓烈的杀机在奢靡的船舱内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场血腥的火并,似乎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