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毒蛇吐信

醉仙楼天字号雅间的密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致命的回响便已震碎了钱万贯三人强装的镇定。当夜枭带回“清影巷刺杀失败,六名‘黑水’精锐尽数伏诛,疑似有暗影卫‘龙渊’出手”的噩耗时,奢华的雅间内,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完了……全完了……”孙茂才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铺着锦缎的酸枝木椅上,面如金纸,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豆大的冷汗顺着肥腻的脸颊滚落,浸湿了胸前的鹭鸶补服。他口中翻来覆去,只有这两个字,眼神空洞绝望,仿佛魂魄已被阎王勾走大半。

吴庸也好不到哪去。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内来回踱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钱万贯,干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桌沿,指甲几乎要陷进木头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钱万贯!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万无一失!说什么杀了沈砚清就能破局!现在呢?六个!六个顶尖的狄人刺客!连沈砚清一根汗毛都没伤到!还搭进去六个!沈砚清没死!他肯定知道是我们干的!他下一个就要来抓我们!诛九族!是诛九族啊!”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利扭曲,如同夜枭哀鸣。

钱万贯端坐在主位,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那枚价值连城的翡翠扳指早已停止了转动,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他强迫自己冷静,比孙、吴二人更深的城府让他尚能维持一丝思考的能力。

“闭嘴!”钱万贯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抑的狠戾,瞬间镇住了濒临崩溃的孙茂才和喋喋不休的吴庸。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商贾面对巨大风险时特有的、近乎冷酷的精光。

“慌什么?自乱阵脚,才是取死之道!”他目光如刀,扫过两人,“刺杀是失败了,但你们仔细想想!沈砚清为何没有立刻动手抓我们?”

孙茂才茫然地抬起头。吴庸也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两种可能!”钱万贯竖起两根手指,语速极快,“第一,他没有确凿证据!那六个狄人刺客死得干干净净,只要没有活口落在他手里,他沈砚清再厉害,没有铁证,也动不了我们这些朝廷命官!别忘了,我们背后是谁!”

“第二……”钱万贯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带着一种洞悉危险的寒意,“……他就是在等我们自乱阵脚!他在放长线!他想钓的,不是我们这三条小鱼!是我们背后更大的鱼!他想借我们的手,把真正的主子……给揪出来!”

孙茂才和吴庸闻言,浑身巨震,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放长线钓大鱼?沈砚清的目标,竟然是……工部那位?甚至可能是……?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们的心脏,勒得他们几乎窒息。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茂才的声音带着哭腔,“坐以待毙吗?沈砚清的手段你们不是不知道!他迟早会找到证据的!”

“坐以待毙?”钱万贯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绝,“当然不!事到如今,局面已经不是我们三人能掌控的了!这盘棋,下棋的人,该换换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雅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博古架前,伸手在架子底部一个隐蔽的凹槽处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博古架无声地向侧滑开半尺,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一股陈年木料和灰尘混合的霉味扑面而来。

“走!”钱万贯低喝一声,率先钻入暗门。孙茂才和吴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和别无选择,咬了咬牙,也紧跟着钻了进去。博古架在他们身后无声地滑回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暗门后是一条幽深狭窄、仅靠壁上几盏微弱油灯照明的密道。空气浑浊压抑,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更添几分阴森。三人沉默地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铁门。钱万贯在门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七下,三长四短。

铁门无声地向内开启。一股混合着昂贵沉水香、上好墨汁和一丝淡淡药味的独特气息弥漫出来。门后,是一间布置得古雅而低调的书房。紫檀木的书架直通屋顶,上面摆满了古籍善本和卷宗。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端坐着一个身着二品锦鸡绯袍的老者。

老者年约六旬,须发已然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法令纹深刻,一双细长的眼睛半开半阖,眼神浑浊,仿佛看透世事沧桑,却又在开合间偶尔泄露出如鹰隼般的锐利精光。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对温润如脂的羊脂玉球,玉球在掌心无声地转动,发出极其细微的摩擦声。正是当朝工部尚书——李元培!

“李……李大人!”孙茂才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腿一软就要扑过去哭诉,却被钱万贯一把拉住。

李元培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看着掌心缓缓转动的玉球,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直到三人屏息凝神,在书案前站定,他才缓缓抬起眼皮。那浑浊的目光扫过三人惊惶失措的脸,最终落在钱万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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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李元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如同陈年的松木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