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德木图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单于的深意:“单于英明!无论那两人是不是他杀的,他动了手,留下了把柄,这就是现成的罪名!足以给山熊部、玄豹部一个交代,平息众怒,更能借此敲打甚至削弱黑鹰部!真是一举两得!”
颉利冷笑一声,笑容中充满了统治者的冷酷与算计:“黑鹰部这些年仗着苏赫的经营,实力膨胀得快了些,部族中有些人已经有些忘乎所以,需要让他们清醒一下,知道在这北狄,谁才是真正的狼王!兀苏勒……正好拿来祭旗。告诉金狼卫,调查要继续,做得像样些。但兀苏勒的命,本单于要了!至于真相……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
……
与此同时,黑鹰部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族长**苏赫**憔悴而阴沉的脸。几位部族核心长老围坐一旁,个个面色凝重。
“族长,少族长如今被金狼卫严密看管,情况万分危急啊!”一名长老忧心忡忡地说道,声音沙哑。
苏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满是疲惫:“我知道……但如今所有证据都对我们不利,博尔术、云澈、蒙哥,还有那些中小部落的人,众口一词!我就算想强行保下他,也根本无从下手!单于的态度暧昧,实则冰冷,他巴不得借此机会削弱我们!”
另一位长老急切道:“要不……我们再去向单于求求情?献上最丰厚的礼物,甚至割让一部分草场和人口?只要单于肯开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今日审判,单于不是没有立刻下令处死吗?”
苏赫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讥讽和绝望:“求他?你们还没看明白吗?颉利!他就是要兀苏勒死!他要借此收买人心,要拿我黑鹰部立威!我们去求他,只会自取其辱,让他开出更加苛刻、足以让我黑鹰部伤筋动骨的条件!最后兀苏勒恐怕还是难逃一死!他现在的沉默,不过是猫戏老鼠的把戏!”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灯花啪地爆了一下,更添几分凄惶。
良久,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眼神阴鸷的长老缓缓抬起头,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族长……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单于和那些部落分明是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少族长被处死,部落实力大损,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只有靠近的苏赫和另外两位长老能依稀听到。
随着他的话语,苏赫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极度震惊、恐惧、挣扎的神色。另外两位长老也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进言的那位长老。
帐内落针可闻,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疯狂、甚至可以说是自取灭亡的计划!一旦失败,整个黑鹰部都将万劫不复!
苏赫的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一边是儿子的性命和部落的未来,一边是巨大的风险和无法预料的后果。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最终,苏赫猛地一咬牙,脸上所有的犹豫和挣扎尽数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狰狞与冰冷!他紧紧握住的拳头狠狠砸在面前的矮几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就……依此计行事!”
他的眼神变得如同荒漠中最危险的孤狼,充满了决绝和毁灭的气息。
计议已定,帐内的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凝滞和紧张。众人不再言语,唯有眼神交错间,传递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默契。
夜,越来越深。王庭的喧嚣早已沉寂,大部分营帐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巡逻卫兵规律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在黑鹰部营地的边缘,一片最不起眼的阴影中,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营帐。他动作轻盈敏捷至极,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如同夜行的猎豹,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深处,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夜风拂过草尖,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