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大营,金狼王帐。
与云州城劫后余生的短暂庆幸不同,这里的气氛凝重如铁。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颉利单于脸上那道新添的疤痕,更显其神色阴鸷深沉。白日攻城受挫,黄金一代遇袭,重骑兵折戟,消息传回,各部落族长与将领们脸上皆有不忿与凝重,却无人敢轻易出声。
博尔术卸去了染血的金甲,站在下首,头颅微垂,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白日城下的屈辱与败退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骄傲。
良久,颉利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目光如冰原上的寒风,扫过帐内众人,最终落在博尔术身上。
“抬起头来,我的儿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博尔术依言抬头,眼中仍有不甘,却更多了一丝沉淀。
“感觉如何?”颉利问道,语气平淡。
“耻辱!父汗!汉人奸诈,若非那些古怪的器械和粉末……”博尔术咬牙道。
“愚蠢!”颉利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战场之上,只有胜败,没有借口!汉人凭借城池之利,运用智谋器械,何错之有?错的是你,是被一时的顺利和所谓的荣耀冲昏了头脑,小觑了你的对手!萧景琰若真是无能之辈,岂能坐稳那龙椅,岂能让我北狄屡屡受挫?”
一番训斥,如同鞭子抽在博尔术心上,也让帐内其他心有轻慢的将领凛然。
颉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图前,地图上,云州城及其周边山川地貌标注得极为详细。他伸出粗糙的手指,点在了云州城上。
“云州,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守军经此前守城与瘟疫,意志更为坚韧。强攻,即便能下,也必是尸山血海,元气大伤,非智者所为。”他缓缓说道,眼中闪烁着老辣的光芒,“萧景琰以为凭借坚城利械,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再坚固的城池,也有其弱点。再严密的防御,也有缝隙可钻。”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划过云州城周边的地形。
“白日攻城,尔等可曾注意到,汉军防守虽严密,但兵力调配,重点始终在于正面城墙及城门?其两翼,尤其是依托西山余脉的城西段,以及连接后方补给线的城南区域,防守相对而言,并非无懈可击。”
帐内众人精神一振,凝神细听。
“萧景琰很聪明,他将主力置于正面,是算准了我们大军集结,主攻方向必在彼处。但他兵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颉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既然他摆出了铁桶阵,那我们便不去硬碰。我们要做的,是让他这个铁桶,自己漏出水来!”
他猛地一拍地图,发出沉闷的响声。
“传令!”
帐内所有将领立刻挺直身躯,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