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斜斜切过南市空仓的残瓦。陈墨站在尚未立匾的坊门前,指尖拂过一块焦黑木料,那是昨夜火势蔓延至檐角留下的痕迹。他未语,只将木片翻转,露出背面一道浅刻——三道平行线,深浅一致,非火烧所致。
昨夜府衙风波已平,钦差心腹当众失势,百姓散去时议论纷纷。可他清楚,官场暗流未息,民间壁垒更甚。盐事已立规,铁器却仍受制于人。他转身步入坊内,楚红袖正俯身校准锻炉的竹齿轮组,苏婉娘则指挥伙计清点炭料,账册摊在石台上,边角压着一枚带刻痕的铜钱。
“告示贴出去多久了?”陈墨问。
“两个时辰。”苏婉娘抬头,“应者寥寥,倒是南市铁匠铺集体闭门,门前挂了白布条。”
话音未落,坊外传来铁器撞击声。数十名匠人列队而至,为首老者须发皆白,手持一柄断锤,重重顿地。周铁锤——庐州铁匠行会会长,目光如铁砧般冷硬。
“陈少主!”他声如洪钟,“我辈传火百年,靠的是手艺,不是商贾算盘!你建坊不拜行会,招工不循匠籍,是想毁我祖业?”
陈墨立于台阶,未动分毫。“铁器关乎民生军备,岂能久困于一城一坊?我欲建新炉,用新法,若诸位愿来,月俸三倍,另享工坊股利。”
“三倍?”周铁锤冷笑,“匠骨不跪商!你给的是钱,夺的是命!宁可熔炉生锈,不让外人染指祖业!”
人群哗然,铁锤顿地再响,火星溅落尘土。
陈墨未怒,只轻轻抬手。苏婉娘会意,收起账册退入内院。他缓步走下台阶,直面人群:“手艺若只为守旧,那与朽木何异?若诸位不信,我愿当场试炉。”
周铁锤冷眼以对:“你那竹轮机关,能扛一锤?”
“能。”陈墨答得干脆,“楚红袖所制鼓风箱,风速可调,炭比可算,误差不过一分。今日首炉,我亲自执钳。”
人群静默。老匠们交头接耳,有人嗤笑,有人观望。
正午,锻炉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