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铁门开启时,潮湿的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陈墨未停步,径直走向角落囚笼。火把光映在铁栏上,晃出扭曲的影子。那人蜷在草堆里,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眼白布满血丝。
“二狗子的同伙?”陈墨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滴水声。
囚犯喉结滚动,没应声。
陈墨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翻开至某页,递到铁栏前。纸面显出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红笔圈出几处时间点。“李氏七家米行抛售空单那三日,你每晚子时都出村,去向何处?”
囚犯瞳孔一缩。
“三月十七,亥时离村,寅时归。十八,同样。十九,同样。”陈墨翻页,又指一行,“每次回来,你都绕道东坡老槐树下停留半刻。而就在那之后一个时辰,李氏米行便有新指令传出。”
囚犯嘴唇发抖,低声道:“我说了……活不到明天。”
“我保你家人平安。”陈墨将册子收回,“不仅如此,你若供出眼线名单,你家可优先加入合作社,分得上等田,免三年赋。”
火把噼啪一响。囚犯低头盯着草屑,手指抠进泥缝。良久,他喘了口气:“老张头……是第一个。还有赵四、李夯、王婆子、刘三娃。五个。他们在村子里传话,我是往下递的。”
陈墨点头,示意文书记下。正要转身,忽见那页供词纸角被撕去一块,边缘参差。
“谁撕的?”
“我自己。”囚犯声音哑了,“那上面……原本记着接头暗号。我不敢全说。”
陈墨没追问,只将册子合拢,转身离去。铁门在身后沉重合上,脚步声渐远。
三日后,陈氏庄园外田埂上搭起木台。晨雾未散,佃农已从四面聚来。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拄着锄头,站在泥地上低声议论。文书们早早摆好桌案,堆着新印的《合作耕种证》。
陈墨立于台前,身后是翻新的田地,犁沟整齐,新土翻露。他未多言,直接宣读新规:“自今岁起,收成五成归耕者,三成入技术基金,二成归陈氏。另设揭弊奖——凡举报眼线者,赏十石稻,全家免赋一年。”
台下鸦雀无声。
一名老农颤巍巍上前,接过文书递来的耕种证。他盯着纸上红印,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文书蘸了印泥,递上拇指。
老人迟疑片刻,按下手印。指尖沾了红痕,他忽然抬头:“少主……若官府来收七成赋,我们……怎么办?”
陈墨未答,只道:“今日起,所有旧租契当众焚毁。你们手里的证,是陈氏与你们共签的约。”
火盆点燃,一叠叠泛黄的旧契投入火焰。纸页卷曲、焦黑、化为灰烬。有人盯着火光,眼眶发红;有人攥紧了手中的新证。
人群后方,一名中年佃农蹲在田垄边,手中竹哨轻捏。哨音短促,断续,三长两短,又三长两短。他目光扫过会场,见无人注意,又吹了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