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以工代赈,士族反扑

风从东面吹来,带着湿土与腐草的气息。陈墨站在东场粮棚外,手中竹册翻至第三页,指尖在“糙米两斤,工钱十文”一行停了片刻,随即划向下一列。他未抬头,只道:“今日登记入册的灾民,比昨日多出八十三人。”

柳如烟立于侧后,袖中《风月录》已合拢,指腹摩挲着封皮一道细裂。“李氏告示贴出第四日,流民来源地集中在寿春、霍丘两县,皆是去年秋赋加征三成之地。”她声音压得极低,“修官道的工钱是五文,供粥一次,完工赠种三升——明面上比我们少给五文,可那‘良种’二字,是冲着金穗稻来的。”

陈墨合上竹册,交还给身旁执事。“放话出去,明日开始,凡携家带口者,可领半袋麸皮作炊薪。另设育秧组,优先录用老弱妇孺,工钱照付。”他顿了顿,“种子不发,田可租。”

消息当夜传开。三更天,胡万三的信鹰落于院中竹架,爪上绑着半片布条。陈墨取下,置于灯下烘烤,油迹浮出“驱佃为流,周令”四字。他将布条递给楚红袖,她以义肢齿轮轻碾纸角,确认火油成分类同前次。

次日辰时,东场粮棚排起长队。灾民衣衫褴褛,多数面有菜色,却秩序井然。楚红袖巡至北角,见一瘸腿老汉立于队尾,手中竹篮空荡,既不领米也不登记。她缓步靠近,借义肢齿轮转动声掩住脚步,耳中捕捉到一句低语:“西场的地翻了几垄?种还没发?”

老汉察觉有人,立刻低头,袖口微动。楚红袖不动声色,待其转身离去,悄然拾起地上一片焦纸残角。她回至暗室,以热铁轻熨,纸面浮出半行字:“种乱于民,火起西场”。她将残片压入竹匣,命人速送陈墨。

午后,苏婉娘携账册至东场。她未入主棚,径直走向侧厢,将三本日志摊于木案。笔尖点在支出栏:“米粮日耗较登记人数多出三十七份。”她以算盘珠轻压纸缘,留下一道微凹痕迹,与往日标记手法一致。随后,她命账房将三日内领工牌者名录誊抄两份,一份留底,一份送往庄园。

傍晚,城中传出流言。府学几名儒生在茶肆高谈,称陈氏“假借赈济,实则役民”,“每斤糙米成本不过三文,却标工钱十文,分明是笼络人心,图谋不轨”。更有甚者,指救济站所用竹牌刻有暗纹,疑为“奴籍烙印”,煽动灾民拒领。

陈墨闻讯,未动怒,只召苏婉娘。次日清晨,救济站外立起三块木牌,上书三日来收支明细:米粮来源、运输耗损、工钱发放名单,皆列得清清楚楚。商会两名执事持印鉴到场,逐一核对画押。另有两名退伍老兵被请为“监督里正”,腰挂竹牌,手持量尺,随时抽查工时与口粮。

第三日午前,一名自称“流民代表”的中年男子在棚前高声质问:“为何我报了七日工,只发五日钱?”话音未落,一名老农模样的里正上前,翻开工册,指着一行字道:“你名下七日工,三日在李家庄修渠,两日在王家田翻土——可我陈氏工棚,只录本场劳作。”男子语塞,额头沁汗。里正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旧契,抖开道:“你去年租种李氏三亩薄田,欠租未清,如今倒来讹诈?”

围观灾民哗然。流言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