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绳在灯下泛着暗黄,纤维整齐,末端焦黑如炭。陈墨将它轻轻放入陶罐,与那块掺了硝石的黑炭并列,封口泥压实,贴上“展用燃料”字条。他未再看一眼,转身推门而出。
外间天光微明,工匠已陆续进场。主台四周木架耸立,红黄绿三区划分清晰。苏婉娘正在绿区核对农户名册,柳如烟立于高台侧廊,指尖轻抚琵琶弦,试音无声。慕容雪蹲在后台角落,检查连弩机括的松紧,手指一寸寸滑过扳机槽。
陈墨走到楚红袖面前:“渠口注水了?”
“三寸深,刚过脚背。”她低声道,“湿痕会留在靴底,走不出五十步。”
“让排水渠入口的沙土再松些。”陈墨说,“他们若想悄无声息,必从那里来。”
楚红袖点头退下。陈墨抬眼望向主台正中那口陶罐——火油气味早已被苏婉娘调制的香料掩盖,罐身刻着“照明备用”四字,笔画粗拙,像是临时仓促写就。他不动声色,只向柳如烟递了个眼神。
柳如烟指尖一拨,琵琶弦轻震,檐角铜铃无声晃动。机关已连。
日头渐高,百姓自四面涌来。东市老汉带着全家挤在绿区,指着合作社成果碑念名字:“张老三……李二狗……哎,这不就是咱村的?”人群骚动,有人眼眶发红,有人伸手去摸碑文刻痕。
士绅们立于外围,交头接耳。一名身着青袍的老者冷声道:“陈氏擅聚民力,私设展台,已越礼制。”身旁人附和:“更可虑者,那罐中真只是灯油?万一藏兵资火器,岂非图谋不轨?”
话音未落,主台东侧一名工匠突然踉跄,手中木料坠地。他低头拍灰,右靴底赫然沾着湿泥,颜色深褐,与西仓常年积水的淤土一致。
慕容雪目光一凝。
那人起身欲走,却被楚红袖悄然拦住。她不动声色递上一碗茶水:“歇口气再干。”
工匠接过,指尖微颤。茶水未饮,人已转身绕向后台。
楚红袖不动,只向高台暗格打出一道手势。
片刻后,排水渠出口处,泥地湿痕清晰延伸至废墟深处。两名护庄队悄然潜行,沿痕迹追踪。前方断墙后,七名黑衣人正伏地待命,腰间皆佩短刃,背负油囊。
“按计划,等信号。”为首者低语,“夺罐引火,烧碑毁名,让陈墨百口莫辩。”
话音落,远处传来钟声——开幕式将启。
主台上,陈墨缓步登台。全场渐静。
“今日之会,不为炫技,不为立威。”他声音不高,却传至全场,“只为让种田的人,亲眼看见田里的希望。”
台下佃农屏息。
“金穗稻,亩产六石,抗倒伏,耐涝旱。曲辕犁,一人可耕十亩。蒸汽脱粒机,百石稻谷,半日清场。”他抬手指向黄区机械阵列,“这些,不是陈家的,是你们的。”
人群骚动。
“从今日起,凡入合作社者,土地入股,十年不退,分红四成。”他顿了顿,“更有一事——每亩纳铜钱十文,若遇天灾人祸,陈氏赔稻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