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穿过竹哨,发出短促的嗡鸣,像是某种信号的余响。陈墨站在指挥塔边缘,手指轻轻敲击腰间的青铜牌,目光落在北方官道尽头。
那里尘烟未散。
护庄队已整装完毕,镇北军的旗帜在晨光中缓缓升起。六门火炮沿滑轨推进,炮口对准三皇子府邸南门。东、北、西三面,人影交错,铁甲反光,合围之势悄然成形。没有呐喊,没有鼓角,只有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的闷响,一浪接一浪,压向府墙之内。
完颜玉从鹰舍走出,肩上落着一只猎鹰。他仰头看了看天,抬手一送。鹰翅展开,破风而起。紧接着,三十五只猎鹰依次升空,在低空盘旋,羽翼拍打空气的声音整齐得如同呼吸。每只鹰爪下都悬着一枚铜铃,铃声不响,却随着飞行频率微微震颤。
陈墨眯起眼。
“声波干扰启动。”他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频率调到昨夜记录的那一段。”
传令兵点头,快步奔向信号塔。片刻后,竹哨的嗡鸣变了调,由短促转为绵长,再压下一拍,形成一种近乎无形的波浪,朝着府邸扩散而去。
府墙内,一道黑影猛地顿住脚步。
那是影卫首领,正欲传令调动死士。可耳边突然一片空茫,传音铜管里的指令断了,连同伴的呼喊都像是隔着水传来。他抬头,看见空中盘旋的鹰群,铃不响,风却乱了。他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发令。
府邸深处,三皇子站在高台之上,手握玉圭,面色铁青。他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听见了那诡异的嗡鸣。他知道,这是陈墨的手段——不是攻城,是断脉。
他转身对身边幕僚低吼:“传令,启动玄铁阵!放出烟幕,遮住钟楼视线!”
话音未落,一道破空声自南面钟楼射来。
箭矢如电,划破晨雾,直击高台檐角。三皇子本能地抬手护头,冠冕已被掀飞,钉入身后的“忠孝”匾额,箭尾犹自颤动。
慕容雪收弩,站在钟楼窗前,指尖轻抚弩机。她没动,只是盯着高台,等待下一个动作。
府内死寂。
片刻后,空中鹰群忽然变阵。三十六只猎鹰同时拉升,又骤然俯冲,在府邸上空划出一道巨大弧线。羽翼开合之间,竟拼出一个字——
“罪”。
百姓挤在街口,仰头望着那片黑影。起初是窃语,接着是低呼,再后来,有人高喊:“清君侧!”
声音像滚石般扩散。四海商行的伙计骑马穿街,手中传单飞洒。纸页落地,上面印着前朝密诏全文,还有三皇子与突厥往来的笔迹比对。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拾起传单,念出声来。
“永乐遗诏在此!”一声大喝自府前传来。
郑和从镇北军阵中走出,身穿旧制文官袍服,手捧黄绸卷轴。他一步步踏上府前石阶,声音沉稳如钟:“先帝有令——若皇子谋逆,天下共讨之!”
镇北军将领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撞地之声轰然作响。主将高举佩刀,朗声道:“奉诏清逆,护我江山!”
府内,三皇子踉跄后退,撞在柱上。他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人影,听着那声浪如潮,忽然笑了。他抬手指向空中那个“罪”字,嘶声道:“你们懂什么?这天下本就该换血!我不过先行一步!”
无人回应。
只有铜铃在风中轻震,猎鹰盘旋不落。
陈墨终于迈步,走下指挥塔。他穿过护庄队列,行至府邸南门前,站定。他没看门内,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铜腰牌,轻轻一转,牌面露出刻痕——“代天巡狩”。
苏婉娘坐在马车中,手中账册翻到最后一页。她合上册子,对外面的随从说:“传话下去,四海商行即日起接管三皇子名下七处田庄,粮仓开仓三日,按户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