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松针上凝成水珠时,郭春海已经蹲在老金沟的溪边磨刀。猎刀在青石上作响,刀刃刮下的铁屑混着昨夜猎到的鹿血,在溪水里晕开淡红色的丝线。八月的兴安岭,清晨的风已经带着丝丝凉意。
阿玛哈说北坡有鹿群。乌娜吉从晨雾中走来,腰间新换的鹿皮箭囊还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她今天把长发编成两条辫子,发梢系着红蓝两色的布条——鄂伦春猎人出猎的装束。
二愣子风风火火跑来,解放鞋上沾着食堂的葱花。他脖子上挂的阿莉玛送的骨串上多了颗金灿灿的鹿牙——是昨天那头公鹿的犬齿。供销社老张说,他兴奋地比划着,一张完整鹿皮能换三台半导体!
赵卫东抱着改造过的声波仪走来,白衬衫领口别着两支钢笔。仪器外壳上新增了个湿度计——林区夏季多雨,电子设备容易受潮。我调了个新频率,他推了推眼镜,能模拟母鹿的求偶声。
托罗布和格帕欠最后到来。老猎人今天换了件压箱底的缎面坎肩,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格帕欠则拎着捆新鲜的狍子皮绳,每根都涂了松脂,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老刘的东方红拖拉机突突地驶向北坡。车斗里除了装备,还装着个用轮胎内胎改的运猎筏——鹿肉娇嫩,不能像野猪那样随便堆放。老司机左手残缺的小指神经质地敲着方向盘,这是他盘算大事时的习惯动作。
去年这时候,他突然开口,楞场老王在鬼见沟捡到块狗头金。
车斗里顿时安静下来。郭春海注意到乌娜吉的银镯子轻轻一晃——鄂伦春人认为,无故提及黄金会招来山神的不满。
山路在榛子沟尽头变得陡峭。队伍呈扇形散开,乌娜吉走在最前面,辫梢的红蓝布条在树影间时隐时现。她突然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凹陷:公鹿,不超过两小时。
郭春海点点头。蹄印前端圆钝,两侧张开,步距均匀——是头成年马鹿,体重约两百斤。更难得的是右前蹄有个独特的缺口,说明是头老鹿,鹿茸肯定已经骨化,正是取皮的好时候。
赵卫东打开声波仪,调到预设频率。静电噪音中,远处传来咔嚓咔嚓的啃食声。阿莉玛突然抽了抽鼻子,用鄂伦春语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