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抚远军的陈大将军,也对他如此看重,甚至到了不惜逾越规制的地步?
要知道,这抚远军的令牌,非参将以上,为抚远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嫡系心腹,根本没有资格佩戴。
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送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这天下的道理,何在?
小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令牌。
而后,他对着那名亲卫,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礼,是谢陈天明。
看来,那位深不可测的大将军,是真的把他小乙当成自己人了。
这一刻,小乙的脑海中,过往几日的点点滴滴飞速闪过。
他愈发觉得,陈天明此人,其心智之深,手段之妙,简直如渊似海。
就连赠送一枚腰牌,都要如此大费周章。
不在军营里私下相赠,偏偏要等到他临走之时,特意派亲兵,当着这采石场所有人的面,送到他的手上。
这哪里只是赠送腰牌?
这分明是在向采石场的所有人,尤其是向朱契宣告一件事。
他小乙,是他陈天明的座上宾!
从此以后,谁敢动他小乙一根汗毛,便是与抚远大将军为敌。
这份心思,这份布局,细致入微,又霸道绝伦,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朱契的心中,早已是酸涩与不悦交织,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在短暂的僵硬后,变得愈发灿烂,甚至有些扭曲。
“恭喜小乙兄弟,贺喜小乙兄弟啊!”
他高声喊道,仿佛真心为小乙高兴一般。
“这令牌,可是咱们抚远军中至高无上的尊贵之物,多少人戎马一生,拼上性命,也求之不得呢!”
“小乙兄弟年纪轻轻,便得大将军如此青睐,亲赠此令,可见兄弟在大将军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啊!”
“日后兄弟若是发达了,成了那人上之人,可千万别忘了提携一下为兄呀!”
“朱大人说笑了。”
小乙将令牌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大将军他不过是觉得与我这后生小辈有些投缘罢了。”
“赠我这枚令牌,也无非是想让我日后若再来北仓办差,可以方便些,能再去军营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小乙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有些自嘲。
“不瞒各位,我这次去探望大将军,手持神武令,可营门口看守的士卒,压根就不认得。”
“他们只认抚远军的令,差点儿就没让我进去呢。”
“再者说,若是大将军真看上了我这点微末的才能,想要重用于我,那还不当场就给我个一官半职的做做?”
“又怎会还让我回来,继续当这个迎来送往,看人脸色的破差事啊。”
小乙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众人听了,都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是啊,若真看重,直接留在军中效力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众人心中的惊骇与嫉妒,稍稍平复了些许。
可不管怎么说,能拿到这枚抚远军的令牌,已是天大的荣耀,依旧是羡煞了旁人。
“小乙兄弟实在太过谦了……”
朱契还想再说几句奉承的话,将这关系再拉近一些。
“朱大人!”
小乙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保重!”
说完,小乙不再看他,拉着王刚,转身便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那几名亲兵也对着朱契等人漠然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只留下朱契一个人,伸着手,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裂的陶器,显得无比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