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极其隐晦、快速的一个眨眼,和嘴角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卫东几乎被绝望冻结的神经!
什么意思?!
这个送来通缉令的邮递员,是在向他暗示什么?!
是友非敌?!
可通缉令又是怎么回事?!
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矛盾的信息,林卫东僵在原地,只觉得一片混乱。
检查站的刘站长已经接过了那个厚厚的信封,脸色凝重地就要撕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信封上!一旦通缉令和照片被拿出来,一切就将无可挽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当时特区常用作紧急集合或演练的警报),突然从远处的镇子方向猛地炸响!声音穿透力极强,瞬间打破了检查站紧张的死寂!
“怎么回事?!”刘站长撕信封的动作猛地一顿,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镇子方向。
其他检查人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吸引了注意力。
“是不是消防演练?”
“没接到通知啊!”
“看着像镇委那边的方向!”
检查站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的邮递员猛地一拍脑袋,脸上露出“刚刚想起”的焦急表情,大声对刘站长喊道:“哎呦!刘站!我想起来了!发电报的时候那边好像就说镇委附近出了什么乱子,可能是着火还是啥的,这警报估计就是为这个!您看这通缉令……”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暗示现在不是处理通缉令的时候。
刘站长眉头紧锁,看看手里的信封,又听听那持续不断的、惹人心烦的警报声,再看看眼前这群“可疑”但似乎又牵扯到“招商引资”的人,显然陷入了两难。
官僚体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紧急事件的优先处理原则,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冲突。
林卫东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更加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替领导分忧”的责怪:“领导!你看这!肯定是港商等急了出什么事了!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没见到考察的人!这责任谁负啊!要不我们先过去稳定局面,通缉令的事您慢慢核实?要是我们有问题,到了镇政府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他以退为进,再次强调“港商”和“镇政府”这两个关键词。
那干部也被警报和“港商可能出事”的说法唬住了,生怕真耽误了事自己要背锅,也跟着帮腔:“对啊刘站!大局为重!先让我们过去吧!我以党性担保!”
刘站长被他们吵得头大,又被警报搅得心烦意乱,再看看眼前这“干部”似乎确实有介绍信(虽然手续不全),最终厌恶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在这吵了!赶紧走!到了镇政府立刻补办手续,然后打电话过来备案!要是敢骗我,有你们好果子吃!”
他竟然松口了!在警报和多方压力的搅局下,选择了暂时放行!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林卫东如蒙大赦,连连鞠躬,然后赶紧拉着还在发愣的干部,示意赵大海和李秀兰,几乎是逃离般地快速通过了关卡!
那个邮递员看着他们通过,嘴角那丝古怪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然后跨上摩托车,一溜烟也开走了,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一封无关紧要的电报。
直到走出去几百米,彻底远离了检查站,几人才敢稍微放慢脚步,每个人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湿透。
那个被利用的干部此刻也彻底反应过来,又气又后怕地瞪着林卫东:“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卫东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向他一鞠躬,语气诚恳而歉意:“对不住,领导,情况紧急,利用了您。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被冤枉,不得不南下讨个生活。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干部看着他们狼狈却诚恳的样子,又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好自为之吧!”说完,摇摇头,提着公文包快步朝镇政府方向走了,似乎生怕再和他们扯上关系。
又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
林卫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然后,他的目光投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