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掠过荒芜的岛礁,吹动着林卫东湿漉漉的头发,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站在简陋的木码头上,身体因寒冷和后怕微微颤抖,但目光却死死锁定在眼前这个本应“消失”在时光长河中的男人——李振国。
李振国,前世津港港务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后又身败名裂的调度科科长。此刻,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皮肤黝黑粗糙,眼角爬满了深密的皱纹,唯有那双眼睛,褪去了曾经的圆滑与浮躁,沉淀下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和一丝难以化解的沉重。
“李……李科长?”林卫东的声音干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世他与李振国并无深交,只是生意场上打过几次照面,印象中这是个精明但似乎总藏着心事的官员,后来果然卷入了经济案件,据说携款潜逃,再无音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与“红箭”案、与“掌柜”AI、与父亲林国栋之死息息相关的秘密战线中?
李振国脸上那抹复杂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郑重。他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林卫东的肩膀,触手冰凉潮湿,却能感受到一种坚实的暖意。“卫东兄弟,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引着林卫东离开码头,走向岛礁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洞穴。老陈则留在小船上警戒,如同一个沉默的礁石。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干燥宽敞,显然经过简单打理,有简陋的床铺、储水罐和一些压缩食品,像是一个临时的安全屋。李振国点燃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也映照出他脸上更深的沟壑。
“先换上身干衣服,吃点东西。”李振国递过来一套干净的旧衣服和一些肉干清水,“你的事情,老陈大致跟我说了。能从‘幸运星号’上活着出来,还引发了那么大的动静,你小子……比你爹当年胆子还大。”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
听到“你爹”两个字,林卫东的心猛地一紧。他迅速换好衣服,顾不上吃东西,急切地问道:“李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认识我父亲?”
李振国坐在一个木箱上,示意林卫东也坐下。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跳动的灯焰,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认识?何止是认识。”李振国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和你父亲林国栋,是大学同学,同一个专业,住过同一间宿舍。毕业后,他进了研究所,搞他的技术;我进了港务局,算是端上了铁饭碗。表面上联系少了,但私底下,一直没断。”
这个开场白让林卫东震惊不已。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和李振国有如此深厚的交情!
“那‘红箭’项目……”林卫东追问。
李振国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红箭’……那是噩梦的开始。”他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父亲参与‘红箭’核心研发后期,压力非常大。他隐约感觉到项目内部有不对劲的地方,技术资料的管理似乎存在漏洞,有些数据的流向……很诡异。但他只是一个工程师,没有证据。”
“大概在出事前半年左右,他有一次私下找我喝酒,情绪非常低落。他说他可能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但不敢确定,也不敢轻易上报,怕打草惊蛇,也怕是自己多心了。他跟我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让我务必帮忙留意港务系统里,有没有异常的技术设备或特殊材料的进出口记录,特别是……非正规渠道的。”
林卫东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父亲果然早已察觉到了危险!
“我当时以为他是压力太大,胡思乱想,还劝他放宽心。”李振国的声音带着痛苦的自责,“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他‘意外’坠楼的消息。官方结论是意外,但我不信!国栋那个人,做事极其谨慎,怎么可能……”
他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出事之后,我想起了他的嘱托。我开始利用职务之便,悄悄留意相关的报关记录。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现,直到……大概一年后,我查到一批以‘废旧机电’名义报关出口的货柜,目的地是东南亚某个自由港(后来我知道就是自由港),但申报内容非常模糊,而且报关公司背景复杂。”
“我起了疑心,想办法在货柜装船前偷偷去查验了一下。”李振国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些根本不是废旧机电!里面是封装好的、看起来极其精密的电子元件和仪器!虽然我不懂技术,但那包装和规格,绝对不是普通货色!我立刻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国栋担心的‘技术流失’!”
“我当时年轻气盛,就想立刻举报。但就在我准备行动的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李振国的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电话那头的人,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说出了我调查那批货柜的事情,甚至……准确说出了我妻子上班的路线和我女儿幼儿园的名字。他警告我,如果不想家破人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并且立刻离开津港,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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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威胁!对方的能量之大,令人胆寒。
“我害怕了。”李振国坦承,“我不是孤家寡人,我有家庭。我妥协了。我伪造了贪污的假象,制造了携款潜逃的舆论,然后真的‘消失’了。我去了南方,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了好几年。”
林卫东听得手心冒汗,他能想象李振国当年的绝望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