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看着他端着碗走向厨房的背影,愣了愣。
结婚那五年,厨房的水槽几乎永远是她的领地。他不是在医院加班,就是回来时累得只想瘫在沙发上,别说洗碗,连厨房的门都很少主动迈进来。她念叨过几次“你也搭把手”,他总说“下次下次”,然后下次又变成了下下次。
如今这个背影,穿着不太合身的便服,肩膀还因为刚才的疼痛微微有些僵硬,却老老实实地站在水槽前,笨拙地拧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响,他拿起洗洁精,挤在海绵上,一下一下地擦着碗壁,泡沫沾了满手也没在意。
江瑶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暖金色的边。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变了。
“洗洁精放多了。”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海绵,“冲不干净会涩的。”
齐思远“哦”了一声,乖乖地退到一边,看着她麻利地冲洗掉泡沫,指尖在水流里灵活地转动着碗碟。
水珠溅在她手背上,亮晶晶的。齐思远看着那点光,突然觉得,这哗哗的水流声,竟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安心。
江瑶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转身时,正撞见齐思远站在身后,眼神亮得有些灼人。
“我学会了。”他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股执拗的认真,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刚才看你洗,步骤我都记着了,洗洁精不能放多,冲的时候要顺着碗边转……我可以的。”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把那句藏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以后……”
“以后”两个字刚出口,又猛地卡住了。
齐思远的眼神倏地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刚才那点急切的笃定瞬间被浇得透湿——他现在这副样子,胃病缠身,狼狈不堪,连一句完整的道歉都还没说出口,有什么资格谈“以后”?
离婚是他亲手造成的结局,那些被忽略的日夜,被辜负的期待,哪是洗一次碗、学一个步骤就能抹平的?
江瑶看着他突然垮下去的肩膀,像被戳破的气球,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柔软突然就被揪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擦碗布,擦了擦他手背上沾着的泡沫,动作很轻。
“齐思远,”她开口时,声音很平静,“有些事,不是靠说的。”
齐思远猛地抬头看她,眼里还残留着刚才的窘迫,却多了点别的东西,像在黑暗里抓住了一丝光。
“我知道。”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我会慢慢做的。”
江瑶没再回应,转身走出厨房。客厅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洒满每个角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脚边。
齐思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客厅拐角,慢慢松开了攥皱的衣角。
“慢慢做”三个字,像一颗种子,悄悄落进了心里。
或许现在还没资格谈以后,但至少,他想试着去种出一个以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