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被几十道或悲或恨或麻木的目光钉在原地,只觉得后背的寒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
这些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扎得他浑身发疼。
让他去挖塌方?
开什么玩笑!
那地方刚塌过,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下?
他李贵的身子骨可金贵着呢,万一被埋了,找谁说理去?
他喉结滚动,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我……我得看着你们,万一你们跑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刚被解开枷锁,满身泥污的汉子猛地抬头.
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我们跑?我们的婆娘、娃儿、老娘都还在底下!我们能跑到哪儿去?!”
这一声嘶吼,如同惊雷,炸醒了周围许多沉浸在悲痛中的人。
“对!我们不跑!我们要救人!”
“李大人,你的人也被埋了,你就一点不心疼?”
“让你去挖是看得起你!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群情激愤,几十个刚刚脱离束缚的壮汉,虽然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但汇集在一起的气势却让李贵和手下那几个差役胆寒。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却不敢真的拔出来。
墨宁轩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李大人,众怒难犯。况且,早一刻动手,你的弟兄们也多一分生机,不是吗?”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像是一把温柔的刀子。
精准地割在李贵最脆弱的神经上。
李贵脸色煞白,看看眼前气势汹汹的囚犯,又看看旁边抱着刀冷眼旁观的王正伍。
最后目光落在墨宁轩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心里把墨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知道,今天这泥坑,他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了。
“挖!都他娘的给老子挖!”
李贵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着自己手下吼道。
“三子!带几个人,去那边!离……离那帮流放人员远点!”
他自己则挑了个离塌方最远、看着最安全的地方,磨磨蹭蹭地站了过去,做做样子。
一场由天灾引发的混乱,在墨宁轩不动声色的引导下,竟诡异地转化成了一场井然有序的自救行动。
……
墨清楠就是在这样嘈杂而压抑的氛围中醒来的。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带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