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模糊的、基于本能的想法,在他残存的意识中形成。
如果无法抗拒规则的回收……
那么,就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锚点”!
一个规则暂时未能完全覆盖、且与他有着最深因果联系的“锚点”!
他的意念,如同最后扑火的飞蛾,带着所有的不甘、执念与残存的力量,不再抵抗那规则的牵引,而是顺着那股力量下坠的方向,将自己……狠狠地“撞”向了下方水面上,子安那具漂浮的、似乎毫无生气的肉身!
以及,她手腕上那串重新戴上的、与他命运纠缠的银手链!
是夺舍?是依附?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融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唯一可能避开彻底湮灭或永恒禁锢的可能!
在意识与那具冰冷肉身接触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排斥,一种死寂的冰冷,还有一种……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子安残魂的悸动?
紧接着,是无边的黑暗与混乱,将他彻底吞噬。
规则的力量席卷而过,扫荡着这片混乱的水域,试图抚平一切伤痕,将一切拉回“正轨”。
水面上,子安(?)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银铃,在浑浊的水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几乎被水流声掩盖的——
“叮……”
似叹息,似开端。
新的航向,或者说,新的囚笼,已在黑暗中悄然启程。
黑暗,粘稠如油,包裹着一切。
江子谦的意识在无序的混沌中沉浮,没有形体,没有边界,只有残存的感知如同暴露的神经末梢,传递着破碎的信息。
冰冷。是那种浸透骨髓、冻结灵魂的阴河之水带来的冰冷。
死寂。是肉身失去生命活力后,那种万物归墟般的绝对静止。
还有一种……微弱的、仿佛隔着厚重毛玻璃传来的……悸动。像是心脏试图起搏的震颤,又像是濒临熄灭的余烬最后一丝不甘的火星。
是子安吗?是这具肉身的本能反应?还是……他自己意识融入后产生的错觉?
他试图“睁眼”,却感觉不到眼皮的存在。试图“移动”,却感觉不到四肢的回应。他像是被困在了一具精致却冰冷的蜡像内部,所有的感官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唯有那刺骨的冰冷和沉重的死寂无比清晰。
他“是”江子谦,一个试图拯救妹妹的哥哥,一个自爆了舟人身份、挣脱了规则束缚的逃亡者。
他“在”江子安的肉身里,一具本应沉沦河底、却被禁锢于诡塔、如今漂浮于规则漏洞水域的……尸体之中。
这种认知带来的错乱与惊悚,几乎要让他这缕本就脆弱的意识再次溃散。
不。不能溃散。
他强迫自己凝聚起残存的意念,如同在暴风雪中护住最后一星火种。他开始尝试着,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这融入肉身的意识,去“感受”这具身体。
冰冷僵硬的肌肉,停滞的血液,不再起伏的胸腔……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但在这片死亡的冻土之下,他确实捕捉到了那丝微弱的悸动。它源自心脏的位置,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带着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节奏,仿佛被某种外力强行维系着最低限度的“活性”。
是那座苍白高塔的作用?那些惨白的光线,在禁锢她的同时,也在维持着她肉身的某种“状态”?
他的意念小心翼翼地顺着这丝悸动延伸,如同盲人触摸陌生的物体。他“触摸”到了更细微的东西——一些残存的、破碎的、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记忆碎片。
“……哥……风筝……飞得好高……”
(阳光,草地,奔跑的欢笑,线轴在手中滚动的触感。)
“……冷……水好黑……喘不过气……”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肺部火烧般疼痛,无边的黑暗吞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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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白色的……抓住我……不!”
(惨白的光芒如同触手,缠绕四肢,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灵魂的恐惧。)
“……哥……救我……手链……铃铛……”
(最后的意识,聚焦于手腕上那点微弱的银光,无尽的眷恋与哀求。)
这些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狠狠刮擦着江子谦的意识。尤其是最后那段溺亡和被捕获的痛苦记忆,几乎与他自己冲破规则束缚时的痛苦重合,让他感同身受,灵魂战栗。
子安……她经历了这样的痛苦……
强烈的悲伤与愤怒,如同酸液,腐蚀着他意识的边界。但也正是这股激烈的情感,仿佛给这具死寂的肉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电流。
他感觉到,那心脏位置的微弱悸动,似乎……加快了一丝丝。虽然依旧缓慢得如同冬眠的昆虫,但变化是真实的。
同时,他“感觉”到了手腕上那串银手链的存在。
它不再是悬挂在他那已消散的舟人腰间的非物质形态,而是实实在在地,紧密地贴合着这具肉身的手腕皮肤。冰冷的银质,细腻的链子,还有那个刻着“安”字的小铃铛。
当他的意念聚焦于手链时,一种奇异的、温暖了些许的共鸣感,从接触点传来。这共鸣并非物理上的温热,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抚慰与连接。它仿佛一个信标,既连接着他与子安之间斩不断的兄妹羁绊,似乎也……微弱地干扰着周围那无所不在的、试图修复和抹除的规则之力。
规则……
想到这个词,一股强大的、冰冷的牵引力再次从四面八方用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不容抗拒。像是无数根无形的锁链,缠绕上这具漂浮的肉身,要将其拖入深渊,或者拉回那既定的、死亡的归宿。
不能让它得逞!
江子谦的求生本能被激发到极致。他不再试图去“操控”这具陌生的肉身,那太过艰难,如同婴孩试图驾驶巨轮。他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不是去对抗那规则的牵引,而是……去“模仿”!
模仿他曾经作为“舟人”时,感受到的那股冰冷的、死寂的、与阴河融为一体的“状态”!
他引导着自己的意识波动,努力贴合着周围水域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他压制着那心脏处微弱的悸动,让其变得更加缓慢、更加贴近停跳的边缘;他甚至尝试着,将那些属于“江子谦”的活跃思维、激烈情感,全部深深地隐藏起来,如同将火种埋入灰烬。
他让自己(以及这具肉身),在规则的感知中,无限趋近于一个真正的、已经彻底消亡、正在被阴河自然“消化”的……“残骸”。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赌博。他可能在模仿中真正迷失自我,可能被这浓郁的死亡气息同化,也可能在规则之力扫过时,因为一丝不谐而被瞬间识别、抹除。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那冰冷的规则牵引力,如同探照灯般,反复扫过这片区域,扫过这具漂浮的“残骸”。
一次。
两次。
每一次扫过,江子谦的意识都紧绷到极致,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终于,在不知第几次扫描之后,那强大的牵引力,似乎确认了这里并无“异常”,缓缓地……移开了。
它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如同背景辐射般存在于这片水域,但那种针对性的、强大的拖拽感,暂时减弱了。
赌赢了……暂时。
江子谦几乎虚脱(如果意识也能虚脱的话)。他感觉到一种极致的疲惫,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伪装,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但危机并未解除。
他“感觉”到,这具肉身,正在极其缓慢地……下沉。
失去了白骨舟的承载,失去了高塔光线的禁锢,它终究只是一具沉重的尸体,无法永远漂浮在这片诡异的水面上。阴河那污浊的五彩水流,正在一点点浸透衣裙,拉扯着它,坠向下方那无尽的、堆积着无数尸骸的黑暗深渊。
一旦沉下去,或许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会被河底的尸骸同化?会被某种水下存在吞噬?还是彻底融解于这阴河之水?
他必须让这具身体“动”起来!至少,要离开这片规则重点关注、并且明显在缓慢下沉的区域!
他再次尝试集中意念,试图去撬动一根手指,转动一下脖颈,哪怕只是让眼皮颤动一下。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那片沉重如山的死寂。这具肉身就像是一台燃料耗尽、零件锈死的机器,对他的意识指令毫无反应。那心脏处的微弱悸动,也无法提供任何动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水草,再次缠绕上来。
难道挣脱了规则的禁锢,摆脱了舟人的命运,最终还是要沉沦在这河底,与妹妹的肉身一同化作枯骨?
不……
他的意念,在极度的不甘中,再次投向了手腕上的银手链。
共鸣……连接……
既然无法从内部驱动这具肉身,那么……能否从外部,借助某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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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之前,手链与阴河、与高塔、甚至与规则漏洞产生的那些微妙共鸣和干扰。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摇曳的鬼火,浮现出来。
这阴河,这规则,这片水域……它们本身,是否就是一种巨大而混沌的“能量场”?
而手链,这个与他兄妹二人命运紧密相连的“信物”,是否可以作为……引导甚至“窃取”这些能量的“媒介”?
这个想法近乎亵渎,充满了未知的风险。引导阴河的能量进入子安的肉身?那会带来什么?是尸变?是彻底的腐化?还是……一线生机?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意念聚焦于手链,不再是感受其共鸣,而是尝试着,将其作为一个“接口”,一个“漩涡”的中心。
他回忆着之前作为舟人时,感知到的阴河水流的能量律动,回忆着规则之力运转时的那种冰冷节奏。他试图用手链的共鸣频率,去“捕捉”和“吸引”周围水域中那些相对温和、相对稳定的能量流——不是去对抗规则的抹除之力,而是去汲取那些维持着这片水域基本存在的、如同背景板一样的能量。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手链依旧只是静静地散发着微弱的共鸣。
他没有放弃,持续地调整着意念的频率,如同调整收音机的旋钮,寻找着那个可能的“频道”。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冰冷死寂的……“流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