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他去哪了?
他和那个怪物……接触过了?还是……
殷离不敢再想下去。她知道自己必须穿过大堂,才能到达客栈的大门。
她咬紧牙关,将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像一只受惊的猫,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走下最后几级台阶,踏入了空旷死寂的大堂。
冰冷的气息包裹上来。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血腥味。
她紧贴着墙壁,避开中央那片开阔区域,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通往自由的大门。
就在她移动到距离大门还有一半路程时——
“吱呀——”
一声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木轴转动声,从她身后,楼梯上方,她刚刚离开的那间客房方向,传了下来。
殷离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只见二楼她房间的那扇门,不知何时,竟然自己……缓缓地打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从那缝隙后面,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扇门扉洞开的黑暗,比大堂里任何阴影都要浓重,像一只蹲伏巨兽的喉咙。殷离的脊背瞬间绷紧,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皮肤,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那个方向“看”着她,那视线黏稠、冰冷,充满了非人的恶意。
不能回头!绝对不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回头确认的冲动,她像一只受惊的鹿,猛地扭回头,不顾一切地扑向近在咫尺的客栈大门。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木门板,用力一推——
门纹丝不动。
她心里咯噔一下,双手并用,使出全身力气再次猛推,门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依旧紧闭。借着从门缝透入的、被血雾染得诡异的微光,她看到了——一道粗重的横木门闩,从外面牢牢地将门锁死了!
从外面闩上的?是那个掌柜!他早就料到她可能会逃!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前门不通,后门呢?厨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一定有后门!
她转身,目光急速扫过大堂。柜台后的那滩血水和布条刺目惊心,楼梯上方那扇敞开的房门如同嘲讽。她必须尽快找到其他出口!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湿漉漉的拖沓声,再次从二楼走廊传来。
啪嗒…啪嗒…
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在错位摩擦的“咔咔”声。
它又来了!而且,声音似乎……不止一个?
殷离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她不能再待在这开阔的大堂里!她的目光锁定在柜台侧面,那里有一道低矮的、不起眼的木门,像是通往储藏室或者后厨。
几乎是连滚爬爬,她冲了过去,一把拉开那扇虚掩的木门,闪身钻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带上,只留下一道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外面。
门内是一片更深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食物腐败、草药干枯以及某种……类似腌制物的酸腐气味,但奇怪的是,这股味道似乎隐隐压制了那无处不在的血腥气。这里似乎是厨房兼储藏室,空间比想象中大,靠墙立着布满污垢的碗柜,角落里堆着麻袋,隐约能看到灶台的轮廓。
她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门缝。
大堂里,油灯的光晕边缘,第一个扭曲的血色身影缓缓挪下了楼梯。正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剥皮”怪物,它滴落的粘稠液体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反光的痕迹。
紧接着,第二个身影出现了。
这一个,形态略有不同。它的“身体”更加破碎,像是被强行拼凑在一起,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反折着,行走时拖着一截疑似肠道的、暗红色的组织,在地上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它的头部轮廓更模糊,蠕动的频率更快,散发出一种更加狂躁的气息。
两个怪物下到大堂,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停滞在原地,那颗不断蠕动的、没有五官的“头部”微微转动着,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它们在找她。
殷离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做,生怕一丝微小的声响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突然,那个拖着肠道的怪物猛地转向了她藏身的厨房方向!它那团蠕动的面部组织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含混、如同溺水者喉咙里滚动的嗬嗬声。
被发现了?!
殷离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环境中,却如同惊雷。
大堂里的两个怪物瞬间动了!它们不再缓慢拖沓,而是以一种与其形态极不相符的、带着某种液体喷溅声的迅猛速度,直扑厨房木门!
“砰!”
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发出剧烈的摇晃,门板上瞬间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灰尘和木屑簌簌落下。
“嗬……嗬……”
怪异的低吼和湿漉漉的抓挠声隔着门板传来,令人头皮发麻。那扇薄薄的木门,根本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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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惊惶四顾,这厨房是个死胡同!除了她进来的这扇门,只有高处一个小得连孩子都钻不出去的透气窗,以及……灶台旁边,一个被几个空麻袋半掩着的、通往地下的方形洞口?
地窖!
几乎是本能驱使,她冲了过去,扒开那些散发着霉味的麻袋,一个黑黢黢的、通往地下的入口暴露出来。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腐殖质和某种奇异草药的味道涌了上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与这恐怖环境格格不入的……檀香?
来不及细想,身后厨房门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她毫不犹豫,摸索着冰冷的土阶,迅速向下钻去。进入地窖的瞬间,她反手将旁边一块沉重的、似乎是用来盖住洞口的木板拖了过来,勉强挡住了大部分入口。
地窖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大口喘息着,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头顶上方,传来木门被彻底撞碎的轰响,以及怪物进入厨房后,那令人不安的徘徊声和低吼。
它们暂时没有发现这个地窖入口?还是说,它们对这里有所顾忌?
殷离不敢动弹,在绝对的黑暗中,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能闻到地窖里复杂的气味——泥土的腥气,草药干枯后的苦涩,那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以及……一股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地层深处的、带着铁锈味的悸动。
等等,悸动?
她屏住呼吸,仔细感受。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非常微弱,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缓慢的心跳,通过土地传导上来。
这地窖下面,还有什么?
她的眼睛开始逐渐适应黑暗,勉强能分辨出地窖的轮廓。空间不大,四周堆放着一些坛坛罐罐,还有成捆的、不知名的干枯草药悬挂在梁上。而在她前方不远处,靠着墙壁,似乎有一个低矮的土台,上面摆放着什么东西,那丝檀香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靠近。
土台上,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乎乎的木雕神像。神像的造型极其古怪,非佛非道,面目模糊不清,透着一股原始的、野蛮的气息。神像面前,放着一个小香炉,里面积满了香灰,三根早已熄灭的、残存着小半截的线香插在其中。那檀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而在神像和香炉旁边,还散落着几件东西——一枚边缘磨损严重的铜钱,一绺用红绳系着的、干枯打结的头发,还有一小堆白色的、像是某种小动物骨骼磨成的粉末。
这是……某种祭祀的布置?镇压?还是供奉?
联想到掌柜那诡异的行为,床下渗血的棺材,以及外面那些血雾中的怪物,殷离心中寒意更盛。这个地窖,这个神像,恐怕和客栈的诡异脱不了干系。
“咚…咚…”
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带着铁锈味的悸动,似乎清晰了一点点。它仿佛与神像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随着那微弱“心跳”的节奏,神像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乎也在发生着极其细微的冷热变化。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的徘徊声和低吼突然停止了。
地窖入口的木板边缘,缝隙里透入的微光被什么阴影挡住了。
紧接着,一种冰冷的、带着浓郁血腥气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缓缓探入了地窖,扫过每一个角落。
殷离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止了。她能感觉到那股充满恶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掠过,带着一种贪婪的探寻,最终,停留在了她怀中——那本染血的册子所在的位置。
它们……是被这本册子吸引来的?还是说,册子上残留的、前任主人的气息,或者记录的内容本身,对它们有着特殊的意义?
那股冰冷的感知在她怀里的册子上盘旋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又带着某种渴望。最终,它缓缓退去了。阴影从缝隙处移开,沉重的脚步声和拖沓声逐渐远离,伴随着一阵令人不安的、像是咀嚼又像是吮吸的细微声响,怪物们似乎离开了厨房。
地窖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殷离狂乱的心跳和那来自地底的、持续不断的微弱悸动。
她瘫软在地,冷汗已经将里衣完全浸透。刚才那一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触摸。
暂时安全了。但能安全多久?
她必须弄清楚这地窖的秘密,弄清楚掌柜的、棺材、血雾怪物以及这地底悸动之间的联系。否则,她永远找不到生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尊诡异的神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