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摇篮中的献祭(上)

里面记录的是一些日常事务,物资采购、人员安排、婴儿接收记录等等,笔触冷静而刻板。但翻到后面,一些字眼开始频繁出现,带着不祥的气息。

“……又有两个孩子出现了‘印记’,安排在侧翼隔离。”

“……哭声持续了整夜,安抚无效。按照‘规程’处理。”

“……月相渐盈,‘通道’需要稳固。祭品……必须准备。”

祭品?通道?印记?林默的心跳加速。他快速翻动着,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每一个可疑的词语。在一页的记录末尾,他看到了这样一段话,笔迹似乎比前面略显潦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三月十五,月圆。‘源血’躁动异常,祭坛回应强烈。新来的那个孩子……反应最为剧烈。或许……它就是下一个‘钥仆’?大母之眠,恐难长久……”

钥仆?大母?源血?这些陌生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语境。他继续翻找,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更加厚实的、用牛皮包裹的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他打开它,里面的内容让他脊背发凉。

这似乎是一本私人日记,或者研究记录。字里行间充斥着狂热的信仰和一种非理性的恐惧。

“大母沉睡于骸骨与摇篮之间,其血化为腥臊,其骨筑就祭坛……”

“月圆之夜,当祷言响彻,骸骨归位,通往大母梦境的通道便将开启……”

“钥仆乃大母意志之延伸,以其纯净之躯,承载源血之呼唤,引导沉睡之灵……”

“青山之所,非为养育,实为筛选与供奉……一切为了迎接最终的‘苏醒’……”

记录断断续续,有些地方的字迹被某种暗褐色的、可疑的污渍覆盖。在最后几页,记录变得极其混乱,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错了!全都错了!我们误解了仪式!祂要的不是供奉,是……是彻底的……”

“它们来了……从摇篮里……从墙壁里……阻止它!必须阻止……”

“祭坛……最后的希望……封……”

最后一行字几乎是用指甲掐划出来的,模糊不清,后面是几道深深的、绝望的划痕。

林默合上日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座育婴堂,根本不是一个慈善机构,而是一个进行着某种邪恶崇拜和活人献祭的据点!那些婴儿……所谓的“印记”、“钥仆”、“祭品”……他不敢细想。

“腐骨祭坛”。日记里提到了祭坛,它与“大母”的沉睡和苏醒直接相关。它一定就在附近。

他在院长室里继续翻找,希望能找到地图之类的线索。终于,在一个锁着的矮柜里,他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和一些图纸。

照片大多是育婴堂早期的工作人员合影,黑白影像上的人们表情严肃,眼神空洞。但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背景是这座建筑的后门,远处,隐约可见连绵的、笼罩在雾气中的山峦轮廓。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通往圣所之路,始于后山松林。”

图纸中,有一张是育婴堂及其周边区域的简图。在代表后山的方向,用红笔画了一个模糊的圆圈,旁边标注着一个扭曲的、几乎不像文字的符号,但林默凭借调查记者的直觉,辨认出那很可能是一个变体的“祭”字。

后山松林!

他收拾好这些至关重要的发现,将日记和图纸小心地放入背包。必须去找到那个祭坛,亲眼确认这一切。

当他走出院长室时,外面的天色更加阴沉,仿佛随时会再次降下暴雨。他穿过空旷的前厅,来到建筑的后门。后门同样破败,门板歪斜,他一用力就推开了。

门外是一片荒芜的庭院,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庭院尽头,就是郁郁葱葱、光线晦暗的后山松林。一股带着泥土和植物腐烂气息的冷风从林中吹出,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电和随身携带的防身工具,踏入了齐腰深的杂草丛,向着那片仿佛吞噬光线的松林走去。

松林里比想象中更加昏暗。高大的松树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顽强地穿透厚厚的针叶层,落在铺满棕色松针和苔藓的地面上。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烈的松脂和腐殖质气味。脚下松软湿滑,寂静无声,连鸟鸣都听不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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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图纸的指示和照片的提示,他朝着一个方向深入。树林越来越密,地势开始缓缓上升。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周围的树木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一些松树的树干上,出现了奇怪的刻痕,像是某种原始的符号,又像是随意划下的伤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而且,他注意到,林间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颜色发黑的碎骨。起初只是零星几块,越往前走,碎骨越多,大小不一,有些像是动物的,但偶尔也能看到形状可疑、类似人骨指节的小块。

他的心沉了下去。方向没错。

终于,当他拨开一丛茂密的、带着尖刺的灌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

那是一片被松林环抱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个粗糙的、用不规则青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圆形平台——祭坛。

祭坛不算很高,但占地面积颇大,表面布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和干涸的、呈现黑褐色的污渍。而祭坛之上,赫然堆满了森森白骨!

那些骨头大多已经发黑、腐朽,很多上面还粘连着干涸的、黑色的物质,分不清是泥土还是别的什么。它们杂乱地堆积着,如同一个微缩的、充满死亡气息的乱葬岗。颅骨、肋骨、四肢骨……交错叠压,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着阴沉的天空。

而在那白骨堆的中央,最高点,插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刀身大部分没入骨堆,只露出一截锈迹斑斑、甚至带有缺口的刀柄和一小段暗沉的刀身。那刀的风格古老而诡异,刀柄上似乎雕刻着难以辨认的纹路。

即使站在空地边缘,林默也能闻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比育婴室里闻到的更加厚重、更加原始,仿佛死亡本身在这里沉淀、发酵了数十年。

这就是腐骨祭坛。

日记里记载的,月圆之夜,骸骨聚拢,祷言响起的……腐骨祭坛。

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心底翻涌的恐惧,小心翼翼地靠近。脚下的地面似乎格外松软,他低头看去,发现土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

当他距离祭坛只有十米左右时,他注意到,祭坛周围的空地上,似乎刻画着一些巨大的、深陷入泥土的图案。他用脚拨开表面的松针和苔藓,看清了那些线条——那是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或者直接是血液混合泥土画出的巨大、扭曲的符号,与他之前在院长室图纸上看到的那个变体“祭”字风格一致,充满了亵渎与不祥的感觉。

整个空地,就是一个巨大的、邪恶的法阵。而祭坛,就是法阵的核心。

林默举起相机,手指微微颤抖,对着祭坛和白骨堆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在昏暗的林间亮起,短暂地照亮了那森罗景象,反而更添几分诡异。

他必须离开这里。在天黑之前,在月圆之夜……到来之前。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插在骨堆中的断裂祭祀刀,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祭坛边缘,某块岩石的阴影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很小,很快,一闪而逝。

像是一只……青紫色的,婴儿的手,迅速缩回了岩石后面。

林默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手电光瞬间照射过去。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斑驳的苔藓和岩石冰冷的轮廓。

是错觉吗?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他不敢确定。但一股更深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从祭坛的方向蔓延开来,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地方,无论是育婴堂还是祭坛,都在“活”着。它们并非死寂的废墟,而是某种庞大、沉睡、却依旧散发着恶意的存在的……一部分。

他不再犹豫,几乎是奔跑着冲出了这片林间空地,冲回了阴暗的松林。身后的祭坛,静默地矗立在白骨与邪恶符号之中,仿佛在耐心等待下一个月圆之夜的到来。

而那时,会发生什么?

林默不知道,但他恐惧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卷入了这场跨越数十年的、恐怖仪式的漩涡中心。那只鬼婴的小手,不仅仅在摇篮里召唤,也可能在这腐骨祭坛的阴影下,悄然蠕动。

林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松林,胸腔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腐殖质和死亡交织的冰冷气味。他不敢回头,总觉得那片空地的阴影里,有无数双空洞的眼窝和那只青紫的小手在注视着他的后背。

回到废弃育婴堂那相对“熟悉”的破败环境里,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恐惧更加具体。风声穿过空洞的窗框,不再是单纯的呜咽,更像是无数细碎、怨毒的窃窃私语。每一片剥落的墙皮后面,每一扇歪斜的门板缝隙里,似乎都潜藏着那双青紫色、微微蜷曲的小手。

他冲回一楼那间临时栖身的杂物间,反手用一根捡来的木棍死死抵住门板,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露营灯的光晕在狭小空间里摇曳,将他惊魂未定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小主,

背包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里面装着院长日记和那张简图,此刻沉重得像一块寒冰。他颤抖着手拿出日记,再次翻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段落。

“大母沉睡于骸骨与摇篮之间……”

“月圆之夜,当祷言响彻,骸骨归位,通往大母梦境的通道便将开启……”

“钥仆……引导沉睡之灵……”

“青山之所,非为养育,实为筛选与供奉……”

筛选。供奉。祭品。

那些冰冷的词语此刻拥有了残酷的重量,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那些曾经在这里啼哭的婴儿,并非得到照料,而是像牲畜一样被甄别、打上“印记”,最终成为所谓“大母”苏醒的养料?那个在摇篮里留下青紫小手的婴儿……就是其中之一?一个未能完成,或者被中断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