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严。
黎沧几乎是本能地、没有任何犹豫地,“咚”的一声双膝跪倒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太子看着跪在脚边、低垂着头的黎沧,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极轻,瞬间被接下来响起的、开到最大的水流声所掩盖。
冰冷的水柱从花洒中猛烈喷涌而出,劈头盖脸地浇在黎沧头上、身上。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颈,迫使他抬起头,同时微微收紧虎口,巧妙地控制着力度,既不完全阻断呼吸,又让他感到强烈的压迫和窒息感。花洒冰冷的水流正对着他的口鼻冲刷,水疯狂地涌入,让他无法呼吸,无法睁眼。
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了。
视觉,一片模糊的水光,只能隐约看到太子挺拔而冷漠的身影轮廓。
听觉,只剩下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
嗅觉和味觉,充斥着自来水的腥气。
触觉,是冰冷的水流,和脖子上那只如同铁钳般、掌控着他呼吸的手。
而精神层面,则被太子那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精神力牢牢笼罩,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动弹不得。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肺部火烧火燎地疼痛,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挣扎,但身体被精神力和太子的手双重压制,只能发出细微的、被水淹没的呜咽。在这种极致的、濒临死亡的压迫下,他大脑中那些平日盘踞的麻木、茫然、混乱,仿佛被这股强大的外力强行驱散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以及对施加这一切的源头——太子及其精神力——无比清晰的感知。
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在窒息的边缘,贪婪地、被迫地记住了这股笼罩他的、强大而冰冷的精神力气息。仿佛这气息,是这片绝望的混沌中,唯一可以锚定的坐标。(太子绝无此意,他只想用这种方式替代肉体伤痕,却没想到会引发如此畸形的印记。)
就在黎沧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之际,脖子上的钳制骤然松开。
“咳!咳咳咳——!”他猛地弓起身体,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鼻腔和喉咙里火辣辣地疼,眼泪混着冷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瘫软在湿漉漉的地上,狼狈得像一条濒死的落水狗。
太子关掉花洒,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他脚边剧烈喘息咳嗽的黎沧,眼神晦暗不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惩罚”方式,似乎……产生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黎沧缓过劲儿来,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抬起头。那双狼青色的眼眸,此刻竟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空洞和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清醒的专注。他望着太子,仿佛在凝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尽管这光源带来的同样是痛苦),一种扭曲的、难以言喻的……“上瘾”迹象,在他眼底隐隐闪烁。
太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伸出的手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
这眼神……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和……警惕。
没事人似的,太子再度出手,动作甚至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恼火,又一次狠狠掐住黎沧的脖子,将他按向地面,冰冷的水声再次充斥了整个浴室……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黎沧彻底脱力,像一摊烂泥般躺在积水的浴室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太子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的烦躁感更甚。他抬脚,用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黎沧的下颚,留下一个微红的印记,声音冷硬:
“收拾好,就自己走。”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带着点逃离的意味,转身大步离开了浴室,并重重关上了房门。
不能再待下去了!
浴室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滴水声,和黎沧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天花板,眼神依旧明亮,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身体的无力与精神的清明形成了诡异的对比。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被太子踢过的下颚,那细微的痛感,连同脑海中清晰无比的、属于太子的精神力烙印,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他好像……找到了一种新的、能让他暂时摆脱麻木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