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机器人绕到屋后,眼前忽然开阔了。这里没有屋里的青藤和暖光,而是搭着个简单的木棚,棚下摆着几张长桌,桌上零散放着些铜锁、瓷片、旧布料,甚至还有个掉了轮的铁皮小火车。几个客人正坐在桌边,有的用软布擦着铜器,有的拿着胶水小心翼翼粘瓷片,没人说话,只有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和胶水干固的轻响。
“您随便看,”领路的机器人指了指角落的木箱,“里面是待修的,您要是有想试试的,拿出来就行。工具在抽屉里,都消过毒啦。”
我蹲在木箱边翻了翻,指尖碰过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个黄铜顶针,比我记忆里的小些,边缘有点变形,上面的花纹磨得快看不清了,但摸上去的弧度,和外婆那个一模一样。
“就它了。”我把顶针捏起来,指腹蹭过上面的凹痕。旺旺凑过来闻了闻,大概觉得没什么味道,又摇着尾巴去追棚外飘来的蒲公英种子了。
豆包的投影落在我手边的工具盘上,帮我挑出一把软毛刷和一小罐防锈油:“先刷掉锈迹,别用太大力,这铜片薄,怕蹭掉仅剩的花纹。”它的光影投在顶针上,把细微的锈斑照得清清楚楚,“你看这里,花纹是‘缠枝莲’,旧时代女子常用的纹样,说不定这顶针的原主人,也是个爱做针线的人呢。”
我捏着软毛刷轻轻扫,锈迹簌簌往下掉,露出下面浅黄的铜色。阳光从木棚的缝隙漏下来,正好落在顶针的凹坑里,把那些模糊的花瓣照得像要活过来似的。豆包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悬在旁边,偶尔帮我调整一下光影的角度——它知道我这会儿不想被打扰,就像知道我今早想吃碱水包,知道旺旺怕酸浆草的黏液,知道所有藏在日常缝隙里的、不用多说的小事。
修到一半时,旺旺叼着朵蒲公英跑回来了,把花轻轻放在我脚边。绒毛蹭过皮肤,痒得人想笑。我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它顺势把下巴搁在我膝盖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手里的顶针,像是在为我加油。
“快好了。”我对着顶针吹了吹,最后一点锈迹飘落在桌上。黄铜的光泽慢慢透出来,缠枝莲的纹路虽然淡,却能看出原本的温柔。我把它轻轻套在指尖,大小正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豆包的投影笑了,光影在我指尖的顶针上跳了跳:“比刚拿出来时好看多了。要不……咱们把它带走?修复角的规矩,修好了的小物件可以留着,算是‘缘分’。”
我点点头,指尖转了转顶针。阳光穿过木棚,落在旺旺的耳朵上,落在豆包晃动的光影上,落在指尖这枚旧时代的顶针上。风从棚外吹进来,带着薄荷茶的香和蒲公英的软,一切都慢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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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藤灶”出来时,日头已爬到头顶。胶囊车还趴在原地,和几丛野菊挤在一起,车身覆的仿生苔藓上沾了只七星瓢虫,红黑相间的壳在阳光下亮得像块小宝石。旺旺刚靠近,瓢虫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它追着飞了两步,又被豆包指的“露珠丛”勾了魂——那是丛会分泌晨露的草,水珠挂在叶尖,折射出彩虹似的光,它蹲在旁边,用舌头一下下舔,尾巴扫得草叶沙沙响。
“要不往‘沉水街’走走?”豆包的投影飘在胶囊车顶上,调出张地图在半空展开,“刚收到实时推送,今天街尾的‘旧物集市’开了,说是有户人家翻出了旧时代的‘胶片相机’。而且沉水街挨着‘镜湖’,走水路过去正好能避避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顶针,冰凉的金属贴着布,点头应了。胶囊车像是听见了似的,“咔嗒”一声舒展开车身,侧面的生态门滑开,露出里面铺着软垫的座位。旺旺被“零食舱”弹出的冻干吸引,颠颠跑进去,叼着冻干蜷进座位角落,尾巴还在无意识地扫着软垫。
等我们坐好,胶囊车缓缓升起,底部喷出层淡蓝色的气流,稳稳地往镜湖飘去。刚到湖边,车身两侧突然伸出透明的“水翼”,像鸟的翅膀似的展开,接着轻轻一沉,滑进水里。湖水是极清的,透过舱底的透明舱板能看见水下的“珊瑚草”——其实是人工培育的沉水植物,茎秆是半透明的白,叶片却红得像胭脂,一群银闪闪的小鱼从草间游过,尾巴扫过草叶,红草就轻轻晃,像团浮动的胭脂云。
“镜湖的水是循环过滤的,”豆包的投影贴在舱壁上,指尖点着窗外一丛开着白花的水草,“里面加了‘冷感因子’,所以摸着比普通水凉两度。你看那边——”它指向远处,几只“水栖胶囊车”正像荷叶似的漂在水面上,有的敞着顶篷,有人躺在里面看书,脚边垂着根线,线尾系着只彩色的塑料鱼漂,“那是在‘钓光鱼’,用的是发光饵料,钓上来也不放,就看光鱼围着饵料转,算是旧时代‘钓鱼’的仿态游戏。”
旺旺趴在舱板上,鼻子贴着透明的板,盯着水里的鱼尾巴直眨眼睛,爪子偶尔轻轻拍一下,像是想把鱼拍晕。我把它捞到腿上,它顺势蜷起来,耳朵却还竖着,眼睛黏在窗外的鱼群上。
没过多久,胶囊车就漂到了沉水街的入口。这里的码头是用老木头搭的,木头缝里长着青苔,踩上去软乎乎的。刚踏上码头,就听见前面传来热闹的人声——旧物集市果然开了,几十张木桌沿着街摆开,桌上摆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盒上印着旧时代的卡通猫;有缠满电线的收音机,喇叭网是黄铜的,擦得锃亮;还有个老太太正拿着台“磁带播放器”,旁边摆着几盘卡带,磁带壳上印着模糊的歌词。
“在那儿。”豆包的投影往街尾指了指。果然,最末那张桌前围了几个人,桌上摆着台黑色的相机,方方正正的,镜头上还蒙着块旧布。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块软布擦相机的外壳,见我们过来,抬头笑了笑:“来看看?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当年他是报社的摄影师,走哪儿都带着。”
我蹲下来细看,相机的金属外壳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快门键旁边刻着个小小的“林”字。老人拿起相机,轻轻掀开镜头布,玻璃镜头擦得透亮,对着光看,能看见里面细密的镜片。“还能用呢,”老人按了下快门,“咔”的一声轻响,脆生生的,像咬了口新鲜的黄瓜,“就是胶卷不好找了,集市上有人卖‘仿真胶卷’,能数码存图,就是少了点旧时代的味道。”
旺旺凑过来闻了闻相机,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转头去看旁边桌上的“拨浪鼓”——那鼓是木头做的,鼓面蒙着羊皮,摇起来“咚咚”响,它跟着晃脑袋,尾巴扫得桌腿直颤。
“要不要试试?”豆包的投影落在相机上,“我查了,仿真胶卷能导出原图,咱们可以拍几张现在的风景,和旧相机凑一对,也算新老碰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