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想留下来”

血色夕阳如同凝固的葡萄酒,缓慢地浸染着桃源农庄的轮廓,将白日里灵麦丰收的喜悦与仙禽退敌的震撼,都沉淀为一种更为厚重、坚实的东西,悄然渗入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也渗入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底。

风依旧带着荒野的腥气,远方的兽吼依旧隐约可闻,赵魁等人消失的西面荒野,在暮色中更显幽深诡谲。然而,农庄内部,一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正在无声地发生、滋长。

最初的、源于对神秘庄主和强大武力的恐惧,以及对外部世界血腥残酷的忌惮,开始悄然转化。那场干净利落的内部清洗,用最残酷的方式,划清了“内”与“外”的界限,也明确了“守规矩”与“被吞噬”的必然结局。昨夜远方传来的、短暂却清晰的惨叫声,如同最后的警钟,敲碎了许多人心中残存的侥幸与摇摆。

而灵麦的丰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饱腹感与希望;仙禽的显威,则提供了超乎想象的安全保障。当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温饱、安全)被以一种超越预期的方式满足时,人心便开始寻求归属,寻求意义。

这种变化,首先体现在劳作的姿态上。

不再是王大牛用严厉的目光和积分制度驱赶着的、带着些许怨气或麻木的机械动作。清晨,当天边刚泛起那抹不祥的血红,便有身影主动出现在田埂间,检查灵植的长势,清理夜露沾染的尘埃。修缮篱笆的队伍里,有人开始讨论如何将结构做得更牢固,甚至有人尝试将李思哲鼓捣出的、刻画了最简单“坚固”符文的石块,垒砌在关键部位。打水的队伍不再抱怨路途遥远,反而会仔细检查水桶是否洁净,生怕污染了那口滋养万物的古井。

一种“主人翁”的意识,如同初春的草芽,在坚硬的冻土下悄然萌发。

王大牛拄着拐杖,如同往常一样巡视着农庄。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他看到了老周——那个曾用积分兑换“特效萝卜”治愈了伤口的老兵——正带着几个年轻人,一丝不苟地加固着农庄西侧那段最外围、也是他们认为最可能遭受袭击的篱笆。老周的额头沁出汗珠,动作却沉稳有力,眼神专注,仿佛在构筑的是他自家的院墙。

他看到了几名原本属于黑风营、平日里有些油滑的汉子,此刻正围着苏半夏,认真地听她讲解如何分辨几种新发现的、具有驱虫或轻微止血效果的野草,并小心翼翼地按照她的指导进行移栽。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戾气与敷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学到新技能的专注,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认可的满足。

他看到了负责伙食的妇女们,在用新收获的灵麦面粉和面时,不再是简单地加水揉捏,而是自发地讨论着如何能让饼子更松软,如何搭配有限的野菜和偶尔猎获的、肉质紧实却带着奇异清香的变异兽肉,做出更可口的食物。她们的脸上,带着一种创造与付出的光采。

甚至,在傍晚积分兑换食物的时候,排队的人群也少了以往的急躁与算计。有人会主动让受伤或体弱的人排到前面;有人兑换到食物后,会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孩子(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有人会拿着节省下来的积分,去询问李思哲或苏半夏,是否有需要他们协助的、能赚取更多积分的“技术活”。

一种无形的凝聚力,一种基于共同生存、共同建设的朴素情感,正在这群来自不同背景、曾挣扎于末世最底层的幸存者之间,缓慢而坚定地编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