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敲碎了黎明前的黑暗,也敲醒了沉睡中的杂役区。丙字院里顿时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起身声,夹杂着压抑的哈欠和低声的抱怨。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分的寒意和宿夜未散的浑浊气息。
云昭几乎是和梆子声同步睁开了眼。通铺上其他杂役还在挣扎着爬起,她已经利落地翻身下床,将薄被叠成一个不起眼的方块,动作悄无声息,如同暗夜中苏醒的猎豹,精准而高效。她没有理会身旁一个杂役投来的诧异目光,径直拿起门后那把豁了口的旧扫帚和沉重的木桶,低头走出了拥挤的土坯房。
院外,天色灰蒙蒙的,东方天际仅有一线鱼肚白。冷风一吹,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云昭缩了缩脖子,将杂役服那并不保暖的领口拢紧了些,这副身体确实孱弱,远不及前世历经淬炼的体魄。她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更需要绝对的小心。
按照昨日刘管事的吩咐,她首先要赶到膳堂后厨帮忙。穿过尚显寂静的杂役区,越靠近膳堂,空气里的烟火气和食物的味道就越发浓郁。后厨已经灯火通明,几个粗壮的杂役正费力地劈砍着粗大的柴火,灶膛里火光熊熊,映着几张淌着汗水的、麻木的脸。
一个围着油腻围裙、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叉着腰吆喝,唾沫星子横飞,这便是李头。云昭默默上前,将木牌递过去。李头斜睨了她一眼,看到她瘦小的身板和呆滞的表情,不耐烦地挥挥手:“新来的?去,跟那边那个,把堆在墙角那堆柴火全劈了!辰时之前劈不完,早饭就别想了!”
云昭没有吭声,顺从地走到角落那堆几乎有她半人高的柴垛前。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杂役看了她一眼,默默递过来一把沉重的柴刀,刀柄油腻,刃口也有些钝了。
她没有犹豫,接过柴刀,找了一块垫木,将一根粗柴放上去,双手握紧刀柄,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气力,狠狠劈下!
“咚!”一声闷响,柴火只被劈开一道浅痕,反震力却让她虎口发麻,手臂酸痛。这身体,实在太弱了。她抿紧嘴唇,没有停顿,再次举起柴刀,重复着枯燥而耗费体力的动作。每一次劈砍,她都刻意控制着节奏和力道,让自己看起来笨拙、吃力,却又勉强能完成任务,不至于引人怀疑。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和后背的粗布衣服,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一边机械地劈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整个后厨。人员往来,食材搬运,谁和谁熟稔,谁又对谁颐指气使……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都被她悄然记下。同时,她也在默默运转着最基础的《引气诀》,尝试从这充满烟火浊气的地方,捕捉那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天地灵气,滋养着干涸的经脉。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积少成多,聊胜于无。
一个多时辰后,柴垛终于见底。云昭的手臂已经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掌心磨出了几个水泡。李头过来检查了一下,撇撇嘴,丢给她一个冰冷的、能硌掉牙的粗面窝头:“算你还有点力气。吃完,去东区清扫茅厕!刘管事交代的,那里归你管了!”
接过冰冷的窝头,云昭面无表情地啃着,味同嚼蜡。这就是杂役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苦役,微薄到仅能维持生存的供给。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这却是最好的伪装和起点。